那一刹恍若凝固,蓝光灿烂,淹没了此地,让瞩目望去的众人纷纷蓦然失盲,目中的光影停留在那渺小身影自不量力冲天而上的一刻。
“轰轰轰!!”
耳中只闻一声长啸清越,随后是如惊雷滚落的隆隆巨响碾压这片天地,仿佛整座巍然黑山都剧烈颤抖了一下。
姬歌所化的黑点在通天光柱中若隐若现,却似一只穿云之矢,破空直去,轰鸣乍响之际,蓝光倒折而回,伊芙身影显露在天际,虎口崩裂,但仍紧紧握着剧颤的铁刺。
“嘀哒”,那双白皙的手中不断泌出鲜血,将幽暗蓝芒中染出一抹凄凄红意,从铁刺尖刃滑落,自天空落珠似的滴下,伊芙的嘴角缓缓流出了一道鲜血。
殿台之上四分五裂,崩开无数道深深沟壑,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姬歌身子在空中晃动,摇摇欲坠,如一颗受尽折磨遍体伤痕的石头一般,直直掉落在殿台上。
他的浑身衣物尽数碎裂,肌体上密布着狰狞的血痕,身躯微颤,垂下的手上多出一道深可见到指骨的伤口,血肉模糊,黑芒黯淡似风中残烛,但他抬头间,眼中精光却炽盛夺目,宛若实质般要喷薄出来。
哑然,许久之后,场中依旧是哑然无声,众人的喉咙仿佛被什么魔性的力量给扼住了,宛如禁锢,说不出口。
天地中,忽然风云涌动,如有一道暗流窜在其中,转眼顿时狂风大作。
那先前被撕裂开来的,终年笼罩在古堡上空的乌云瘴雾蓦地汇聚,比任何时候都要浓厚,滚滚翻涌不止,无边肃杀陡然而生,隆隆席卷四方。
天地蓦然一暗。
伊芙在狂风中傲然伫立,身子单薄,可任凭风力如刀,也未曾后退半步。
她昂首,望天。
呜呜哀嚎响起,仿若万千魔灵在哭泣呐喊,摄人心魄,一种来自于魂灵中的寒意让众人打了个冷颤,惊骇莫名。
伊芙面如冰霜,扬手中铁刺霍然指天,在一刹那间她的脸上再无一丝一毫的血色,嘴唇紧咬,可姬歌分明听见了一声冰冷的厉叱响在耳畔,如喃喃呓语:“借黑天……一用!”
借黑天一用!!
喃喃声入耳,轰然化成一股宏大之音回荡在姬歌的心头,占据了所有,让他宛如惊涛骇浪中的孤舟,岌岌飘摇。
顿时,漫天的蓝光消散了,倏尔收缩,仿佛如巨龙吸水一般都被吸附到那纤薄如蝉翼的刃身之上,凝若一轮寒星。
这一式已然影响到了天地,仿佛在冥冥中释放出了天穹的某一暗面,恐怖绝伦,决非人力可以抵挡。
只是伊芙的脸色愈加苍白,嘴唇发紫,眉宇间有极端的痛苦之色,玫瑰色的眸子中透出倔强与冷漠,面目笼罩在一团狰狞模糊的虚影下,身子颤抖,在同样恐怖的反噬之威下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天更黑了,乌云压顶,翻涌中缓缓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似要把周遭一切都吸噬进去。
那处远方的阁楼中,人影一闪,一个黑衣人踏出,跪倒在地上,急急出声:“大人,这……”
“无妨。”中年人摆摆手,身子不动,凝眸望着那个方向出神,金丝镜片影影错错倒映着殿台上的那惊天的一幕,嘴角竟然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几许玩味:“此式不属血法,那便不算悖我禁令,更何况……这两个都是霍尼东塔的人!”
“不过他们先是我骷髅堡的种子,其次再是霍尼东塔的人!他们越强,我就越欢喜。”
“地下越来越不平静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中年人隔着虚空望着向那黑压压的乌云,眼瞳中一抹蓝光熠熠,神色晦暗难明,压低声音道:“这倒是几分像是“它”的影子……”
一时间,人人变色!
像是通往地狱的通道,漆黑一片深深不可见底的巨大漩涡倒挂在天际,那乌云翻涌得越来越快,如有一颗火星迸出引燃了漩涡的中央,彻底沸腾起来,闷雷滚滚,似在酝酿着什么,透出一股汹涌的毁灭性气机!
乌云中一声巨响,瞬息间黯淡下来,那巨大漩涡最深处仿佛出现了一道光亮,灰蒙蒙的,却闪烁着魔性的力量,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在其上。
骤然,在伊芙浑身剧颤,面色近乎透明之际,那道灰蒙蒙的光线蓦地从那漩涡中投射而出,那遥遥指天的铁刺蓝光沉凝,恍若是接引一般,眨眼间落于刃身,如蛇缠绕在那蓝光之上,缓缓流转。
“轰轰轰!!”
光线一出,那巨大漩涡顿时隆隆坍塌,四散开来,狂风凛冽,风卷残云,驰骋其中将偌大的天穹搅成了混乱之源,如溅撒了漫天的泥泞,黑白相间,呼啸肆虐。
“这才是伊芙真正的实力吗,上次她还没有尽全力……”
察尔目瞪口呆,银眸被疾风刮得生疼,却浑然不知,只觉喉间干涩,心神震撼。
姬歌望着那可怖的威势,不知怎的,竟没有一丝畏惧,反而黑气腾腾跃跃欲试,他双手紧握,一柄黑刀塑形而出,他握着这黑刀,轰然重踏,直直迎击而上。
困兽犹斗!
姬歌不想被吞噬,更不想死。
姬歌杀将过去,身心都在战栗,可眼中的那团光芒愈加明亮,忽的许多画面一幕幕如流光掠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转瞬间已是他短短一生。
小城口梦幻的水晶镯,老爹嘴角无奈的笑意,面容枯槁的疤面人,被魔火焚为焦土的销金窟,不知流浪往何方的驴皮儿,浩荡大河中那只漂流而下的酒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