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队的同僚将手中捧着的一堆堆饭盒塞到我怀里,命令道:“今天轮到你去给他们送饭,动作要快,必须在十分钟之内滚出来。”
顺带一提,别以为咱们神仙是不用吃饭的。只有那些登峰造极到了一定境界的大神,才能汲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不吃不喝个几万年都没什么关系。像我这种资历平平的小辈,一日三餐不能少,少了人就焉了。
可若是登峰造极的大神,也就不会被关到天牢里来。由此可见,这天牢里的大多数人,都是需要吃饭、需要送饭的人,需要本仙君。
我压低了声音道:“小弟的办事效率您还不知道,不用十分钟,一分钟就够。”
带队首领显然被我逗乐,笑着打了个哈哈,大力拍了拍我的肩:“好好干!”
拍得我差点站不稳。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气氛僵沉,地上是一滩滩未蒸发的水,非常容易打滑。
我用腰间挂着的钥匙打了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铁门,再将手中端着的盒饭一盒一盒送出去。待到只剩下最后两盒时,我逮了一间牢房中的仁兄询问:“你们这里,是不是前几天刚被关进来一个名叫长离的上神?”他助共号。
这位仙人不知道是干了什么,竟被折腾的十分悲惨。我故意将饭菜送到他鼻子底下,他那眼珠子便盯着我手中虚掩着的、冒着香味的盒饭打转。----“是是是,他就在最后一间。”
我朝他所指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以为接下来映入我眼帘的,会是破烂狭小的牢房,发了霉的草席,以及蜷缩在阴暗角落里的蓬头散发的落魄男人。到了那个时候我便会摇身化出原本的仙子模样,款款走到他跟前,细声细气的和他一同探讨三生镜中的蹊跷画面。然后真相浮出水面,本仙君找回了那本遗失的天命簿,皆大欢喜。
可是,想象和现实,却又那么一点不同
第一印象是,这间牢房可真亮堂。
书桌,茶几,床榻等日用品一应俱全。昏黄烛光倒映下,我首先看到的是放在地上的一只小香炉,蔓延着丝丝檀香。黑发青年身临案前执笔练字,袖口被略微挽起,露出一截白皙如瓷的手腕。
或许是我动静太大,他笔尖一顿,溅出不少墨来。
我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大步走了进去,稍弯下身将饭菜依次放在他面前。
头顶上方蓦地响起长离的沉沉语调,“夏安,你不该来这里。”
我的手猛地一抖,瓷碗落到地上摔了个烂。
他、他怎么一眼就看出我并非狱卒?
我刚想抬头问问详情,他却突然一拽我的胳膊,我当即失了重心,整个人直接被拉进某个怀中。长离的举措可把我吓坏了,敢情我现在这模样还是个胡子拉扎的男狱卒,体型还彪悍得很。这样抱着彪形大汉,真的没问题?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长离丝毫不将此记挂在心。我低着头,余光只见他收在袖中的手蓦地紫光隐现,似乎在蕴着什么诀咒。猝然之间,他抬手将紫光尽数点入我的额头。
我想开口,脑壳却蓦地传来阵阵剧痛,像是要炸开一样。紧接着是喉咙,喉咙一下子就变得酸涩干燥,再也说不出话了。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强行出窍,五脏六肺被之狠狠挤压着。我痛苦怔然地望着他,他也望着我,眼神悲伤极了。可,这不是他亲手赠予我的吗?
我浑身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从地面滑石的反光中看到自己的模样,早已变回了原本那个五官清秀、目光却顽劣不羁的小姑娘。可真是要命,长离刚才那指尖上的光到底是什么,我的幻术竟然也难以维持下去。喉咙里热热的,又咸又腥,似乎是心头血涌了上来,可难受可难受。灵台逐渐开始变得混沌,四周也黑漆漆一片,像是从三生镜中看到的天地之初。我拼尽了力气才拉住了他的衣摆不让他走,强忍住明明灭灭的痛楚。“这是什么……”
“这是失魂引,夏安。”
他垂眼看我,眼底的怜悯都是那么虚伪。
失魂引,原来这是失魂引。
想必这失魂引是天庭的那帮人,为了让长离自我惩罚而给他的,可他却怕了,原来他也会惧怕也会恐惧,便将失魂引转移到我身上。我的魂魄在我体内变得不安分,一缕一缕,如锋利的刀尖般,咬扯着我的心肺、撕开了我的血肉,才耀武扬威地从我的七窍间溜走。我想起从前祁渊也受过这个苦,那时还是我用自己的血为他治疗。或许是痛得神志不清了,我从一边拿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块,颤抖着割开手指。满手的血,可我已经顾不得了,我将手指伸进嘴里,喉中本就一片血腥,咽了自己的血就愈发咸腥,呛人得很。可是为什么没有用?那几缕出了窍的魂魄又撞进我的身躯,一寸寸将我的神经揪紧。
“你的玄凤血救得了别人,却单单救不了自己。”
长离高高在上地俯视我一眼,眸中是化不开的冰冷。我面色狰狞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笑,他居然是笑了,笑得残忍而又悲哀:“别怪我心狠,这可是你亲自送上门来的。”
“我亲自……”
竟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自心口涌上的鲜血含得满嘴皆是。他说得不错,是我亲自送上门来。可又让我怎么相信,好心好意的结果却是一朝成为替罪羊。
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长离轻轻蹲下身来,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