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西甲营的事,东高两州及地方驻军同感压力巨大,奚人在辽东人数众多,此前享有各方面优待,事变前西甲营的规模相当于一座中等城镇,却是法外之地,地方官府根本无从管辖,捕快、税吏敢去执行公务动则挨打。
六个高丽人拉爆了这个火药桶,时间是李茂东征之际,用心可谓险恶,但借此彻底割除这个毒瘤,并给居住在辽东的千千万万的新附民敲个警钟,树个榜样,却是极有必要,没有这样一个榜样,将来还不知有多少人要陷入无畏的纷争中,枉送了性命。
但面对现实的压力,具体操办的人仍旧不免要动摇,试图和稀泥,试图搞折衷,试图糊弄过关,人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样的大事若都能糊弄过去,官府的威信何在?
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好在李茂及时赶来了,说了这样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彻底打破了某些人的幻想,给了真心干事的人以强有力的支持。
李茂的话刚说完,与会者便全体起立,表达内心的真诚拥护。
会后,李茂留谢彪在东州继续处理善后事宜,而与文书丞一道回辽东城。
东州至辽东城有四百里之遥,联通两地的驿道已经修建完毕,道路平阔,每三十里设驿站一座,围绕着这些驿站一个个新的村落已初具雏形。
这日夜宿丰乐驿,文书丞上街上买了一包酱牛肉,提了一坛酒来找李茂喝酒,李茂也嫌驿站伙食太烂,但规矩是他自己定下的,也不好额外加餐,他也正打算到街上去走走呢。
文书丞是来道歉的,在处理西甲营善后一事上他思路混乱,手段过软,总是一门心思地想搞妥协,担心把事情闹大了惹恼了奚人收不了场,正是在他的压制下,才使得善后事宜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久拖未决,越来越被动。
经李茂点醒后,文书丞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却因一时抹不开面子,在东州会场上一语未发,没有公开认错。会后,李茂留谢彪在东州主持善后,却把他带回辽州,他才意识到事态严重,赶紧找机会来向李茂认错。
面对文书丞的坦诚,李茂微微一笑,和他碰了一杯,说道:“你的用心是好的,担心手段太严厉惹起奚人的反弹,毕竟在辽东奚人要顶小半边天嘛。不得不说新罗人这招很阴险,打在了我们软肋上。”
文书丞道:“现在各级官府、军队里面都是番汉杂半,此类事情会越来越多,处理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乱子,也给了心怀叵测之人以可趁之机。在这方面内保处应该有更大的作为。”
李茂道:“内保处已经很大,再扩张,合适吗?”
文书丞笑笑,道:“有用就不要在乎大,大一点能防患于未然,总胜过事后擦屁股,一个西甲营一把火烧成了平地,损失又有多大。”
李茂高兴地说:“文兄果然有远见。”
喝了会酒,说了会话,心结解开了,文书丞的酒量也到了,恐酒多失态便起身告辞,李茂送他到门外,喝了点酒身体燥热就没有回屋,在院中石凳上坐下,遥望夜空,神游四海,冷不丁地听得“咯哒”一声脆响,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得轰隆一声,就在他的眼面前,三间新建的青砖馆舍轰然倒塌了。
尘烟未散,四名身手矫健的黑衣人骤然冲出来,手端连发机弩,站在废墟上寻找李茂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