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悠床少年,正拿着一本父亲的旧书津津有味的翻阅着,纤长的手指捏起书卷,狭长的丹凤眼随着书卷上的字迹而慢慢的移动,半个身子靠在床头,乌黑似墨的秀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越发的衬出他肤白骞雪,孤傲如霜。
即使一身的粗布麻衣,却也掩饰不住他不凡的气度。
“赫惊鸿,我应该称你一声怀南王世子,还是商州好爷呢?”略显稚嫩的声音徒然降低了八度,小小的身板挺直的立在床头,目光灼灼间,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绝美的少年。
翻阅书卷的手顿了顿,轻轻合上,嘴角却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捂额,冷怀瑾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灵敏,即使他从不出手管三房的事,但还是被她瞧出来了。
“沐希神医是你叫来的,田地的租钱也是你的主意,包括今天知县大人的赏光,以及你属下爱将赵城的到来,这所有的一切都叠加起来,我不得不相信,好爷,你就在我的眼前!”整个篇幅几乎没有疑问,而是不假思索的肯定句。
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给赫惊鸿。
“嗯,你这是打算报答我么?”挑眉,不惧的回视她的眼神,四目相对,赫惊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挑了一下,就好似无风的湖面抛下一粒细小的石子,漾起一圈又一圈小小的涟漪。
女孩的眼眸清澈明亮,杏花般美好,但却倔强戒备,深深看进去,又觉得深如渊潭,捉摸不透。
是啊,她如此轻易,便看透了他的身份,真不知道是怪他隐藏的不够好,还是怪她太过精明?
“赫惊鸿,我们家不能再留你了,我冒不起这个险!”冷怀瑾的唇瓣动了动,眼神微不可见的闪了闪,却是不再看他。
若他只是怀南王世子,一切还好商量,但他的身份已经延伸到让人无法掌控的地步。
商州好爷,这个让整个商州的百姓都闻风丧胆的代名词,他的背景一直是个迷,却掌控着太多人的生死。
她已经不确定他窝在这里到底是避难还是另有所谋。
“可惜,已经晚了,若是你当初便将我赶出冷家,或许一切还来得及!”
赫惊鸿勾唇轻轻一笑,目光中却闪烁着让冷怀瑾看不懂的认真和固执。
气氛一瞬间僵在了那里,四目相对,却是互不相让,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知难而退。
……
这一夜,冷家一片凄凉,大房和二房的屋子里的灯火是一夜未熄,次日,衙门传来消息,说是冷家两兄弟被判入狱十年,沈氏听了在院子里不停的翻滚哀嚎,一句一句,都是指责三房不顾念兄弟之情。
但她心里亦是清楚的,三房和老大、老二签下了断绝书,按照天熹朝的规矩,便是和他们没有了牵连,就算大房、二房生老病死,他们也可以只当陌路。
李氏拉着冷怀素,呆呆的立在院子里,面容俏丽的她,好似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额间隐隐现了几条抬头纹,眼眸中也是枯槁无光。
一个没有了男人庇护的女人,便如同甘枯的死水,裂迹残残。
冷怀素亦浮肿着双眼,脸上却是含着强烈的恨意,不甘的看着沈氏在地上滚来滚去。
一日之间,她没了爹爹,娘亲没了丈夫,这对于二房来说,无非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往后她如何寻一户好人家?哥哥们又如何寻一房称心如意的良妻?
小小年纪的她,早已在心中算计了一番。
却是处处是弊,几乎可以预见她往后的前景如何。
想到这里,冷怀素的目光一移,死死的盯住了三房的方向,许是年轻气盛,她猛的挣开了李氏的手,便往三房的屋子冲了过去,抬脚便踹开了三房的门。
冷怀瑾正要出门去一趟酒酿街,她的那些苞米酒已经找回来了,正好趁着这年关的时候,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也好将来年的果种先订下来,如此一来,过完年,她的果园便能正式动工了。
她今儿个的心情极好,手正准备去拉屋门,‘呯’的一声,没有防备下,那门被人猛的撞开,木板遇力,快速的往她的门面上撞,冷怀瑾本能的想要避一下,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那门就要磕上自己的面门了,只听头顶一声闷响,一只大手已然死死的握住了不受控制的木板。
与此同时,腰上一酸,她身子往后一仰,后脑勺磕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身子也稳了下来。
抬头一瞧,只见自己头顶上方,一道漂亮的下巴,此时正紧绷着,由于两人身高的差距,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从他身体的僵硬程度可以感受到他的愤怒。
“姐姐……疼么?”恍惚间,少年已然换上了一副平日里的呆傻模样,心疼的捧着她的脸左吹吹右吹吹!
冷怀瑾摇了摇头,却是一把抓过赫惊鸿的手,那原本嫩白的手心里,因为劣质的门板而刺上了几条尖细的小刺,此时已经微微发红,她小心的替他挑去手心中的刺,同样在他的手掌中轻轻的吹了两口气。
“傻瓜,你的手是铁做的么?下次不许这般不知轻重,知道么?”见他蹲下来,冷怀瑾抬手就在他的脑门上狠敲了几下,心中也不知怎的,就有些不是滋味。
面前的赫惊鸿不仅没生气,反倒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这一幕,结结实实的刺痛了冷怀素。
她心中的嫉妒像是长了根似的,肆无忌惮的在她的体内疯长,漫延着,直扎得她浑身发抖,恨不得上前将冷怀瑾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