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晴却不气馁,“林管家去宣府也不过十几天的工夫,我等他回来便是,拜师学艺本来就不容易,哪有一下子就成了的?”
易齐虽总见她在院子里扎马步,却头一次听说她打算学武,不禁诧异地问:“你以后不打算嫁人了?”
“嫁人跟学武有什么相干?”冬晴反问,“我都想好了,夫人说过两三年把我们几个都放出去,身价银子也不要。我住在府里管吃管穿,我的月例都攒着,攒上两三年到时候还回村里帮我弟弟张罗一房媳妇还有富余,再买几亩地种。我学了武可以上山打猎,管着家里吃肉不说还能有进项,我这样能干的媳妇谁不抢着要?只有那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秧子才没人要呢。”
话说得笃定而从容,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笑。
冬雨斜睨着她,“你一个大闺女说这些,也不嫌臊得慌。”
冬晴理直气壮地说:“有什么可羞臊的?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易楚笑着劝慰:“你这样想很好,”转而问冬雨,“你是怎么打算的?”
冬雨万没想到易楚会问自己,脸蓦地红了,低着头扭扭捏捏地说:“我没想过。”冬雪大急,趁人不注意扯了扯她的袖子。冬雨咬了咬唇才又小声地改口,“夫人以前说过有不曾婚配的管事……”
易楚了然,可转念一想,府里的管事虽有十几个,可大都成家有了妻室,难不成……
冬雪见易楚疑惑,提醒道:“是张家小哥,现在不是在粮米铺子做着管事?”
易楚恍然,“是大勇?”
冬雨已羞得抬不起头来,扭着身子跑了出去,易楚望着冬雪问道:“是几时的事儿?”
冬雪笑道:“还是在白米斜街的时候见过两回。”
大勇长相周正,又因为一直在汤面馆当跑堂,嘴皮子很利落,能引起冬雨的注意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易楚心里有了数,再问冬雪的打算,冬雪落落大方地说:“我想留在夫人身边当个管事嬷嬷,至于嫁人,夫人看着找个老实本分的小厮就行。”
易楚知她素来有主见,微微点了点头。
几个丫鬟各自出去干活了,易齐心里颇不平静,手里掂着针线却始终绣不下去。原本她以为这几人之中,总会有一两个会愿意留下来当个姨娘或者通房。
姐夫是超一品的伯爵,手握兵权,即便只是个通房也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比那些六七品小官的正妻都荣耀。
而且姐夫长得清雅俊朗,但凡女子看了很容易动心。
可冬晴打算回乡种地打猎,冬雨倾心一个铺子的活计,而长相最好的冬雪却宁愿配个小厮,也不提伺候姐夫的事儿。
是不是这才是聪明人?
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也知道主子的想法意愿,所以她们脚踏实地,并不做白日梦,去追求那些虚无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相比之下,以前的自己真是傻,被亲娘挑唆几句就不知所以,真把自己当成郡王府的姑娘了。要知道郡王府的姑娘也有嫡庶之分,贵贱之别,凭什么自己就能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必定能出人头地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就为了空手画的馅饼,自己舍弃了从小养育她的爹,舍弃了一直爱护她的姐姐,结果成为别人的玩物……
思及从前做过的种种傻事,易齐越发觉得无地自容,再也坐不住,放下手里的针线匆匆跟易楚说了声,回到出云馆,一头扎到枕头上,泪水随之喷涌而出。
是悔也是恨!
假如一切能从头来过,她现在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小姑娘,想必姐姐也会笑着问她有什么打算。她就会强忍着羞意告诉姐姐,她想找个有才情的读书人。
成亲后,两人可以一起读书一起写字,他弹琴她可以跳舞,他夜读她就在旁边烹茶。冬日赏梅,夏日观荷,春暖花开的时候一起踏青看桃花,九九重阳节可以一同登高赏红叶。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凭着姐夫跟姐姐的地位,她完全可以过上这样的日子。
而现在,原本触手可及的生活已成为她遥不可及的梦,这辈子不可能实现。
可这又能怨得了谁?
好在易齐素来是个心大的,也只哭泣了一刻钟就收了眼泪,盘算起自己的将来……
***
易楚坐在大炕上望着窗外在风中摇曳的桂花树发呆。冬雨冬雪她们几人年岁都是十七岁,算不上太大,况且她身边没别人,一时还离不了她们。
可林枫年纪却不小了,俞桦、林槐等人更大,都往三十开外了。他们忠心耿耿跟随杜仲这些年,理应替他们安置一头家。
易楚想到做到,找人请了俞桦进来商量。
俞桦笑着点头,“……先前林枫就有成家的打算,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跟夫人提。眼下留在府里的有四人,都说由夫人做主,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就行。”
“那你呢?可有看中的人了?”易楚关切地问。
俞桦眸光闪了闪,脸上仍是带着宽厚的笑,“眼下还没有,等有了一定禀告伯爷跟夫人。”
这几人中似乎俞桦是年纪最大的,这一等也不知等到什么时候。
易楚不免替他着急,可也不好再劝,换了话题,“说到成家总得先置办起宅子来,附近怕是没有合适的,还得麻烦你忙他们寻摸寻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