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东华门的喧闹而言,晓望街要冷清得多,虽然沿街的商铺都应景地挂出了花灯,但无论从数量还是技艺上都无法与东华门外的灯火璀璨火树银花相比。
易郎中拿出一吊铜钱给易楚,“隔壁你嫂子要带吴全去灯市玩,你跟阿齐跟着一道去吧,难得去一次,也开开眼界。”
姐妹俩有点不敢置信,她们只听说过灯市的繁华,还从来没去过。
易齐连忙去换衣服,易楚却有些犹豫,“要不爹也一起去?”
易郎中好笑地挑着眉梢,“你们年轻人去玩,爹凑什么热闹?快走吧,你们走了,我也可以清静清静。”
说得好像她们在家扰乱了他似的。
易楚娇嗔地瞪一眼父亲,“那我们就去了。”
易郎中笑着挥手,“早去早回,别玩太晚。”
姐妹俩兴奋地出了门。
隔壁吴家门口停了辆牛车,吴婶子的大儿子吴壮坐在车辕上,他媳妇吴嫂子已在车里等着了。
易楚跟吴壮打过招呼上了车,车里除了吴嫂子跟她七岁的儿子吴全外,还有个十四五岁穿大红色棉袄的女孩。
吴嫂子笑着介绍,“是我三妹,叫柳叶,上午进城的,我留她住两天,正好一道去见见世面。”
吴嫂子娘家在宛平县,坐牛车差不多要两个时辰才能到。
柳叶跟吴嫂子长得很像,小鼻子小眼小嘴巴很秀气,性情也腼腆,脸上带着羞怯的笑容,眼神躲闪着不敢正眼看人,说话声音很小,带着宛平口音,一看就是不常出门的。
易楚立刻明白吴嫂子为什么要叫着她跟易齐一起去灯会了。
吴大婶生了两男一女,前头两个都已成亲,家中还剩下一个小儿子。她总不能让小儿子跟柳叶一道出门。
说白了,就是让她俩陪着柳叶。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别说吴大婶对易家很照顾,就是多认识个同龄的女孩子也没什么坏处。
易楚温和地冲柳叶笑笑,介绍了易齐跟自己。
牛车不大,坐着五个人满满当当的,尤其吴全正是淘气的时候,上窜下跳一点儿不闲着,又往易楚她们身上蹭,蹭得裙子上沾了土。
吴嫂子气得呵斥他,柳叶却护得紧,“全哥儿还小。”
“小什么,已经七岁了,我七岁的时候都上山打猪草了,哪像他这么皮。”
易楚也笑,“长大就好了,皮孩子结实而且聪明,我瞧着倒比那些老实到木讷的更惹人疼。”
吴嫂子深以为然。
一路说说笑笑,路途也就变得短了。
牛车穿过澄清坊往北,易楚想起来威远侯府就在附近,也不知杜俏身子好了没有,林乾会不会带她出来看花灯。
想到杜俏,不免又想起辛大人,都十几天没见到他了。
这阵子京都发生那么多事,他必定是忙得不可开交,恐怕也没工夫出来闲逛。
正想着,耳边突然出来吴全的惊呼,“看,快看,星星掉下来了。”
易楚撩起窗帘,正巧一支烟花在空中炸开,无数星芒如瀑布般散落,美轮美奂。
吴壮将牛车赶到街旁停下,“前头就是灯市,牛车过不去,你们下来走走吧?”
吴全首当其冲地跳下去,撒腿就跑。
吴壮一把拽住他,“爹留在这里看着牛车,你跟娘和姨姨进去,记着不许乱跑,否则娘找不到你就不管你了,待会我们坐车回去,你就跟拍花的走吧。”
小孩子都怕拍花的,吴全也不例外,乖巧地牵住吴嫂子的手。
吴壮又跟几人解释一遍,“这是双碾胡同,我就在这里等,你们长点眼神别让小偷偷了荷包,也别走散了。”又拜托易楚,“全哥儿太皮,柳叶人生地不熟的,麻烦你多照顾。”
易楚笑着答应,“大哥放心,我们总归到哪儿都一起,丢不了。”
吴嫂子跟柳叶一人牵着吴全一只手走在前面,易楚拉着易齐跟在后面,五人小心翼翼地挤过人群,入眼就是座三层高的璀璨灯楼。
灯楼两侧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有素绢做的连珠灯、绡纱糊的八角灯,还有桑皮纸做的兔子灯、南瓜灯,易楚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吴全挣脱柳叶的手,指着空中叫,“娘,你看,猴子会动。”
易楚随着望过去,却是做成猴子模样的走马灯。
没过一会儿,吴全又叫,“仙女在飞”,是嫦娥奔月的走马灯,嫦娥的衣衫是用绡纱做的,随风舞动,宛如仙女下凡。
这等热闹景象,别说吴全,就连易楚都忍不住地赞叹,也不知那些工匠是如何做出这么精巧的花灯来的?
一路走过去,各式花灯美不胜收,一家摊子捱着一家摊子,路上的行人也是摩肩擦踵,不过大都是年轻人。
有携手观灯的小夫妻,女人看中了花灯,男人就乐颠颠地跑过去买回来,让妻子提着。
也有一家三口来的,孩子坐在父亲肩头,一边看灯一边啃着糖葫芦。
吴全也吵着要糖葫芦。
吴嫂子只好牵着他的手去买,正好旁边还有卖豆汁卖馄饨的。索性大家都坐下来,易楚喝了碗豆汁,吴嫂子跟柳叶分吃了一碗馄饨,易齐则喝了碗山楂水。
还有卖油炸猪耳朵的,易楚又买了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了准备带回去给父亲吃。
休息片刻,再往前走,有几个围满了人的猜灯谜的摊子。摊子上挂着数十盏花灯,个头都不大,却做得精致,什么莲花灯、西瓜灯、金鱼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