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春接了过来,剥开包着山楂丸的外层蜡纸,放入嘴中,随口问道:“今天你在家看屋子,家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还别说,姑娘,今天还真有一点小事发生。”品绣将司棋来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给落春听。落春听了之后,沉默半刻,才问道:“品绣,你觉得司棋过来,就是来借头油和脂粉来的吗?”
品绣摇了摇头,非常肯定的说:“应该不是。”落春笑了笑,说道:“那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意思?”
“我觉得……”品绣迟疑了一下,看了一下落春的脸色。落春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她想了想,大着胆子说道:“我觉得司棋这次来,借用东西是小,她的最终目的应该是希望姑娘帮二姑娘一把。”
“那你觉得她希望我怎么帮二姐姐呢?”落春继续问道。品绣低头想了一下说道:“姑娘这边的头油采买是交给纱织的父亲,所以姑娘这边的东西每个月送来的都是好的,不用再另拿钱去买了。这事姑娘交代不得张扬,但是司棋应该是从太太身边的王大娘那边得到了消息,所以她应该是想着把二姑娘的采买比着姑娘一样办理。这是司棋最低要求,如果可以,她还希望姑娘和太太说说,压服一下二姑娘的奶娘。”
听了品绣的话,落春眉眼带着笑意望着她,笑道:“原来你听出了司棋的弦外之音了呀,那怎么还在她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看姑娘这话说的,好像我又多坏似的。”品绣娇嗔一句,耸了耸小鼻子,说道:“除了动用姑娘的份例,借给二姑娘头油脂粉这事我能在姑娘不在的时候替你做主,其它的没有姑娘的允许我哪里敢答应。到时我在这边大包大揽,姑娘却置之不理,我不就把我自己给‘装’进去了。我觉得司棋这次来实际上是来求姑娘的,只不过姑娘不在。既然她拐弯抹角的没有明说,我也只有装不懂了。”随即好奇的问道:“不过,姑娘,你打算帮二姑娘吗?”
落春拿起手中茶盅的盖子,端到嘴边喝了一口消食茶,半晌才摇摇头说道:“这事我不好掺和。”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事是司棋应该是她擅做主张,二姐姐并不知情。如果是二姐姐的请托,那我插手倒也无可厚非,但是……二姐姐对我有心结,我贸贸然的出手帮忙,届时收获的绝对不仅仅是二姐姐的感谢。何况,我们都是养在老太太身边,是由老太太教养的,二姐姐的房里的事,最先报给的应该是老太太。”
“话是这样说,只是,只是……二姑娘也怪可怜的。”虽然说几位姑娘是由贾母教养,跟在落春身边的品绣又怎么会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贾母若是真的理会起来的话,迎春房里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大家住在一起,各位姑娘屋子是什么情况,心里都有个大概,品绣还是很同情迎春的,因此说道:“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孙女们又多,一时顾不过来也是有的,姑娘和二姑娘是亲姊妹,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二姑娘被欺负……”
落春长吁了一口气,打断品绣:“品绣,你要记住,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就二姐姐目前的情况,说一千道一万,只有自己先立起来了,才能说别的,不然,别人在一旁怎么使劲都没用,二姐姐如果不能明白这个道理,那么就算我帮她处置了她的奶娘,她的房里还会有别人作兴起来,总之还是会一团乱。”
“不管怎样,二姐姐都是主子,而且作为姑娘,在家里算是娇客,虽然老太太不怎么管我们,但是说出去,我们到底是被老太太教养,是长在老太太身边的,所以不管我们身后还有谁,老太太都站在我们背后。所以在这期间,如果我们的屋子里真要有什么事情,老太太绝对会替我们做主的。不过似乎二姐姐并不是很明白这一点。而且府里的奴才向来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二姐姐作为主子,她自己立不起来,先软了下去,时间长了,人家也就习惯了,那么也就不会想着让她立着了,因此也就失去了做主子的那份尊重。把自己的生活寄托于别人的‘良心’上,是件很可悲的事情,而且在这个世上,别人可以扶你一时,但是不能扶你一世!如果二姐姐不能明白这些,那么她的生活不管怎样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品绣让落春说得花容失色,不过细细思量,仔细品味一下,又不得不承认落春的话有几分道理。她本来还想和落春辩驳一下,说探春身后有得宠于贾政的赵姨娘,虽然她们两人的关系并不亲密,但是如果探春被欺负,赵姨娘知道后,绝对会闹个天翻地覆;惜春是东府里的姑娘,身边的人又都是东府派过来的,这边自然不好怠慢;至于落春,是大房嫡出的姑娘,邢夫人站在她身后可是一直虎视眈眈;只有迎春身后什么都没有,而且还是庶出。但是让落春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这些言语都太过苍白无力,因此也就闭口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