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言下之意,府里的银钱大多都是被贾赦胡乱花用了的。凤姐自嫁进来,就一直和王夫人走得很近,除了王夫人是她姑妈之外,更是因为王夫人这边受贾母青睐,掌着府中的大权,她不想像邢夫人一样被边缘化,所以极力讨好贾母,向王夫人靠近。在贾赦上了请辞爵位的折子后,府里府外形势突变,王夫人向她要钱打点外面,她拿不出来,以至于和王夫人生了间隙。而且现在府里的爵位没了,一大家子就要搬出府去了,届时,凤姐和贾琏将回到大房跟贾赦和邢夫人一起过日子。
贾赦和邢夫人手里还有些东西,凤姐是知道的,她因为管家,把手里的私房全都赔了进去,等一家子离府之后,靠的就是贾赦和邢夫人手里的东西过活了,他们手里的东西多留下一点,他们的日子就好过一点,这个道理凤姐还是明白的。以前,没有涉及到利害关系,所以凤姐当然和王夫人亲近,但是眼下涉及到大房和她与贾琏自家的利益,凤姐自然要站到大房这边说话。因此凤姐说道:“二太太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前阵子二太太跟我支钱的时候,我因说账上没钱,二太太当时可是和我发好大一场脾气,说什么‘你若是不管家我也不和你要’,按照二太太和我说话的意思,大老爷和你这个管家的人要钱不是应当应分的嘛,怎么这会子二太太就换了说法呢?”
对王夫人投过来的愤怒的眼神凤姐视而不见,又说道:“蒙老太太抬举,让我帮着二太太管了几天家,家里的账本我也看了几本。大老爷这边花费是不小,但是二老爷这边也不逾多让。虽然二老爷不买古董,不买丫头,……但是二老爷这边养着不少清客,买古籍字画,写文论政,……二老爷和清客们在一起的花费比大老爷这边只多不少……”
贾政因为凤姐的话,紫涨了一张脸。凤姐拿出帕子揩着眼角,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做了不少错事,本来是没这个脸在这里诉委屈的,但是有些事,有些话,我已经憋在肚子里很久了。今日在这里一并说出来,免得就是死了不过是个屈死鬼,任凭高僧高道忏悔,也不能超生。刚才二太太也说了,府里进的少,出得多,一切又都按照旧事的规矩来,我自接手管家之后,虽然想了些省俭的法子,奈何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二太太说她一个做弟媳的,面对大伯的要求不敢不应,我一个小辈,蒙长辈看重,让我帮着管家,所以对长辈们的要求更是不敢不应。只是巧媳妇做不出无米炊来,账上没钱,我拿什么支应?无奈之下,我只能把自家的嫁妆填了进去,但是嫁妆是有数的,很快就见底了,于是我开始四处想法子筹钱……我知道我做错了事,但是我不过是万般无奈之下打错了主意。”凤姐极力为自己包揽诉讼,放债牟利的行为开脱。“府里出了事之后,因为这个,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不定多有钱呢,而我又因为犯了错,不敢说什么,面对来要钱的只能都应下,如今我那房里当得当,卖的卖,……已经不剩什么了,所以老太太说的事,就算我有心,也没那个能力。”
凤姐说完了话,没人接下去,一时冷了场。贾母看着下面神情各异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媳,最后目光落到李纨的身上。
府里举家还债的时候,虽然李纨出身的李家虽然是金陵名宦之家,书香门第,她父亲李守中国子监祭酒这个官清贵归清贵,但是俸禄并不高,额外的油水也不多,而且李守中又是个迂腐守旧之人,何况,她嫁的贾珠不过是荣国府二房之子,贾政不过从五品的小官,所以李纨的嫁妆并不丰厚,甚至在王夫人看来,寒酸简薄,这也是王夫人不喜欢李纨的一个理由。而且李纨又是个寡妇,带着贾兰,孤儿寡母的落春觉得很是可怜,所以她在给皇上的折子中誊抄贾府各房贵重之物的时候,对李纨就笔下留情,不仅放到了最后,而且只是少少的写了几样东西上去。
徐大人到府上,是按照落春写的顺序行事,李纨被放到了最后,落春在估算物品价值的时候,和徐大人带的人比起来,是低估了,所以到了李纨这里,本来东西就少,再加上已经差不多了,所以也没拿几件。等后面王夫人为了贾政的事请托人情,送礼的时候,不仅将迎春和探春的房里搜刮干净,甚至都动用了宝玉房里的东西,却没动李纨房里的东西。不是王夫人不想,而是李纨不肯。因为守寡的身份,李纨的屋里本来就素净,等徐大人来过之后,她更是将面上摆的值钱之物全都收了起来。
而后,王夫人找寻到她这里,一看,摆在外面的东西根本无法当作礼物送出去。在李纨这个儿媳面前,王夫人到底还要保存些脸面,所以并没有直来直去,而是绕着弯子委婉着说明来意,但是李纨只装作听不懂。不管王夫人怎么说,李纨宁肯得罪王夫人,无视王夫人的黑脸,就是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口。最终,王夫人到底拉不下脸面来,在李纨这里铩羽而归。所以,府里,李纨算是私房保留下来最多的那个。
李纨见贾母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心中暗叫不好,扶着头装作头晕的模样,在鸳鸯的叫声中,晕倒了。李纨手里有钱,王夫人也清楚,在贾母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琢磨,贾母若是开口的话,该如何驳回去,见李纨晕倒,一迭声的叫人将李纨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