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贾琏离开后,平儿倒了一杯茶给凤姐,劝慰道:“奶奶,二爷心里还是有奶奶的。”凤姐“唔”了一声,接过茶来,靠在靠枕上慢慢喝着,茶盅袅袅升起的热气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
落春和纱织、司棋来到迎春所住的抱厦。进屋,看到迎春坐在窗下一张靠椅上,倚着靠袱低头穿针。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到时落春,笑了一笑,说道:“六妹妹来了,快坐。”绣橘搬了一张绣凳过来,放在迎春面前,落春在迎春对面坐下,打量了一下屋子,顿时一愣,只见原本放着一些玩器的博古架上空空如许,屋里摆放的器皿,但凡值点钱的全都不见。
落春心中纳闷,一开始还以为是迎春的奶娘将这些东西偷出去变卖了呢,但是转而一想,不对,她没这么大的胆子,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但凡来迎春这屋的人都看得到,她若是动了,吃不了兜着走。司棋和绣橘也不可能让她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
这样一来,能做出这事的人选就呼之欲出了,落春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句,王夫人这“吃相”未免太不堪了,和她平日里宽厚慈悲的形象不符。落春是不知道,王夫人也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但是她没办法。贾政和元春接连出了事,需要打点,一开始还能从凤姐那里抠点银钱出来,但是后来,凤姐干脆把账本丢给她,没钱了,姑侄两个,为了这个还起了争执。可是为了给贾政脱罪,这钱还不得不花,所以王夫人只能动自己的私蓄。
本来王夫人的私蓄在陈大人来了府里一趟之后,只剩下一半,之后为了安慰不能回家省亲的元春和支应来府里打秋风的太监,又花用了不少,偏偏贾政这事,省不得,一开始王夫人还想着连元春一并保住,但是后面实在是支应不起来了,所以只能舍了元春,全力为贾政,最终手里捉襟见肘的王夫人没办法,只好打上了迎春和探春她们房里摆设的主意,最后,连宝玉房里的器具,她都拿走不少。
迎春不说,落春也不问,拿起迎春膝上的绣花绷子,细看她做的活计:只见一块未锁边的白底绫帕上,绣着一枝盛开的红牡丹,大红、品红、朱红、深红、……层层晕染,下面用青翠丝线绣了几针,虽只是个轮廓,却已知是花萼与枝叶。落春看罢称赞道:“二姐姐绣得可真是不错。”
迎春笑道:“当不得六妹妹的夸,比不得六妹妹的手艺。”说罢让道,“六妹妹可要绣几针?”落春忙摆手笑道:“还是算了,我和二姐姐用针的方式不一样,若是动了手,我绣的那块在二姐姐绣的中间必然看起来很是突兀,好好的一块帕子就毁了。”见落春不肯,迎春也没有深让,两人就着迎春手里的帕子说了几句,然后迎春神色惴惴的问道:“六妹妹,府里好像出了事,不知道你在父亲和母亲面前可听到什么风声没?”
如今府里人心惶惶,迎春自然感觉到了,但是从宝玉探春她们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敢去问老太太、太太和凤姐们,所以迎春无奈之下,找上了落春,向她打听。落春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这里面的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何况,迎春胆子小,真要把真相告诉她,恐怕她吓得连睡觉都不安心,而且她身边的奶嬷嬷不是个省事的,从迎春那里得到消息,还不知道在府里怎么散播呢,因此落春笑道:“没事,二姐姐放心吧。真的没事,再说,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你就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好了。”
迎春半信半疑的确认道:“真的没事?”落春笑道:“能有什么事?再说,就算真有什么事,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管约束好房里的人,安静等消息就是。我和二姐姐你一样被关在宅子里,能知道什么,我估计,顶多就是老爷外面出了点事,自有老爷们和琏二哥他们处置,和我们又有什么相干?二姐姐,你别自己吓自己,放心吧,真的没事。”
其实迎春虽然心有不安,但是她只想过清净的日子,并不想问这么多,这次她是在她奶娘的鼓动下,找上了落春。但是不管落春知不知道实情,反正她就是一个字都不肯向她吐露。不过正如落春所言,外面的事是府里男人的事,和她一个深闺女子又有什么关系,所以迎春听了落春这么一说,觉得言之有理,再没有深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