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家粮食有的是!”没等程名振开口,王二毛抢先跳出来提醒。“六月的时候,我亲眼见到有二十几船粮食被运到了周家大院。当时我和小九哥都在运河上当力棒儿,帮忙搬了好几天!”
“是么?”张金称听得眼睛一亮,看着程名振追问。
“是李密从黎阳县偷运出来的粮食!”到了这个时候,程名振也没必要替仇人隐瞒,点点头,低声道。“不止馆陶周家得到了一份。六十里外的刘家、武阳附近的赵家好像都分到了。如果咱们能顺手将周家和赵家拿下来,收获的粮食肯定够吃上一整年!”
话音落下,大堂内立刻乱成了一片。有粮食,则意味着能养更多的喽啰。能养更多的喽啰,也就意味着力量更大。寨主、堂主们没有精兵简政的概念,也不太懂战略战术,打仗时总是一窝蜂,完全靠人命向上填。因此能多养一万弟兄,肯定不会只养八千。
“嘭嘭嘭!嘭嘭嘭!”张金称一手抓起惊堂木,一手握紧拳头,冲着面前桌案一通乱捶。“都闭上嘴,闭上嘴听九当家的。狗日的,老子让你们想辄时,你们一个个都把脸拉得像驴子一样。九当家出了主意,你们又不好好听。赶明个姓窦的带兵打上门来,你们就得乖乖的把手中弟兄交出去。然后被姓窦的一刀一个,全做了板刀面!”(注1)
众人“轰”地发出一声大笑,然后迅速地闭嘴,目光齐刷刷地扫向八当家卢方元。与八当家卢方元一样,窦建德也是打着河北绿林道总瓢把子高士达招牌四下活动的一个悍匪。但此人志向颇远,总想着把各路绿林豪杰整合成一体,共同创立“大业”。
这种驱赶傻狗上墙头的把戏,自然瞒不过一干老江湖的眼睛。(注2)谁比谁傻多少啊,凭什么大伙拎着刀冲锋在前,他姓窦的坐享其成?但总瓢把子高士达颇为此言所动,一直跟几个规模较大的绺子商量合并的事情。上回八当家刘肇安叛乱,就是发生在高士达提出合并,张金称一再虚言推搪之后。
刘肇安叛乱失败。高士达自觉理亏,不敢将张金称逼得太紧。所以砍了逃回去的几个小喽啰的脑袋,交由心腹寨主卢方元亲自送到了巨鹿泽。然后这个卢寨主就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随时替高士达向张家军传话。
八当家卢方元被众人的目光看得面红耳赤,四下拱了拱手,讪讪地解释,“其实窦寨主也是一番好心。就是操之过急了些。我来之前,总瓢把子说过,假使巨鹿泽的弟兄们不想合并,他绝不会用强。什么时候张大当家觉得机会合适了,什么时候大伙再具体商量不迟!”
“永远不合适!”四当家王麻子翻翻眼皮,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咱们巨鹿泽离豆子岗太远了。姓窦的如果能把中间的道路打通,咱们就可以过去合并!”三当家杜疤瘌也不是个良善之辈,脸上堆着笑,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嘲讽意味。(注3)
“这话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咱们今天先听九当家的建议!”二当家薛颂见卢方元脸色已经发黑,赶紧出来打圆场。
二当家的面子大伙还是要给几分的。众寨主、堂主冲八当家卢方元撇了撇嘴,冷笑着将脸转到了一边。待大堂内又恢复了安静后,程名振又向负责军纪的四当家王麻子拱了拱手,“请问四当家,昨夜战事咱们的折损如何?”
“什么折损。姓林的狗官以为咱们还像上次一样老老实实在城外等着他骗,根本没做防备。当值的乡勇又气愤不过你被他们冤枉,王兄弟在下面一喊话,他们立刻就把城门给开了!”王麻子笑呵呵地一摆手,非常得意地总结,“攻打县衙时,有十来个轻伤的,重伤的一个没有。鹃子和老五今天攻打周家大院,估计是根硬骨头,比较难啃。不过顶多也就是损百八十个弟兄,如果伤得太多了,老五的鹃子的脸就没地方搁了!”
比起其他几次攻打县城的战斗,张家军这次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上到张金称、王麻子这些大寨主,下到普通小喽啰,都很为此战的结果而得意。高兴之余,心肠未免就软些,从破城到现在,一直没有成规模的屠杀事件发生。。
“既然弟兄们损失不重,王当家可以现在就下令封刀么?”趁着大伙心情好,程名振郑重请求。
“这……!”王麻子被问得一愣,迅速转头去看张金称。封刀的意思不仅仅是停止杀戮,一些意义不大的抢劫、奸淫事件,在封刀令后也属于禁止之列。
“除了正在抵抗的周家大院,其他地方都可以封刀了。该死差不多也都死了,该抢的也都抢回来了。少杀几个人,就算给九当家一个面子!”张金称不耐烦地挥挥手,命令。
立刻有心腹喽啰从他手里接过令箭,跑出县衙去宣布封刀。程名振非常感激地向张金称拱手施礼,“谢大当家信任。属下建议封刀,并不是因为心软。而是接下来的一些策略,都要在封刀后才有效果!”
张金称大度地点头,“说,你尽管说。有道理的,咱们立刻执行!对了,一会儿破了周家,你可别给任何人求情。鹃子已经当众发过毒誓,不杀了周府满门,她就剃光头发做姑子去!”
这公私混杂的话又引起一片哄笑。几个年青些的堂主看向程名振,目光中充满了羡慕。这家伙也不是好在哪里?居然让七当家如此对他死心塌地。非但为了他逼着张大当家发兵攻打馆陶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