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云淡风清地说道:“朕刚刚登基,不必急着册后。”
她看着他,他举目四望,看着大殿的摆设。
他已换了明黄色帝王常服,鲜亮的色泽衬得他的肤色更为白皙,鬓角若裁,剑眉如削,俊美如铸,比以往多了几分器宇轩昂。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楚明轩寻思着,“明日朕让人送来一些珍宝,你看着摆放。”
“不必了,我不喜欢太鲜亮、太华美的东西,简简单单的最好。”
“当真不要?”
叶妩摇头,他笑道:“那便依你之意。”静了片刻又道,“若有什么需要,大可跟宫人说。”
她淡淡地笑,“陛下,我不缺什么。”
宫人送来晚膳,六道热菜,两道羹汤,摆满了膳桌。她看着一整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陛下,其实我没什么胃口。”
楚明轩以宠溺的语气道:“在你面前,我还是我,不是陛下,你不必拘束。我听宫人说你胃口不好,便让御膳房做了这些菜,还亲自陪你用膳,督促你多吃一些。如此,你腹中孩儿就能快快长大。”
她不再多说,每道菜都尝了几口。
他没有自称“朕”,而是“我”,借此表现他对她的情意。可是,她不会感动。
“往后每日朕来陪你用晚膳,把你与皇兄的孩儿养得肥肥白白。”他开心地笑,笑得毫无机心。
“那我代孩儿谢谢陛下。”叶妩清然一笑。
“无须客气,一口一个‘陛下’,我都听腻了。你我还像以前那样,随性一些便是。”
“怎么会一样呢?陛下已是九五至尊,不再是醉心风花雪月、洒脱不羁的晋王了。”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楚明轩听出弦外之音,微微一笑,笑得言不由衷。
————
翌日,苍穹铅云千里,天色阴霾,阴风阵阵。
大行皇帝梓宫出殡,从朝阳门抬出去,新帝与群臣送行,众妃嫔披麻戴孝跟在后头哭灵。楚凌天以大行皇帝唯一的儿子的身份随行前往西郊皇陵落葬。
楚明轩没有让叶妩送行,因为她没有名分。
她只能站在长廊上,望着梓宫慢慢前行,慢慢消失……
陛下,若你在天有灵,请保佑我尽快查出真相,为你复仇。
沈昭主持落葬仪式,楚明轩留守宫中。
他站在城楼上,望见远处那成为一小点的柔弱女子,裙裾翻飞。
妩儿,大楚江山是我的,你也终将是我的。
刚回到御书房,近身公公冯七禀奏,太后请他去慈宁殿。
来到慈宁殿,楚明轩看见母后坐在大殿,正襟危坐,脸容冷肃。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传儿臣来,是否有要事?”见母后如此神情,他心中有数。
“自然是要事。”对着幼子,她的语气从未这样冷。
“母后请说。”他坐在另一边,不如以往亲近了。
孙太后看着这个幼子,不知如何开口。以往,他和自己最亲密,母子之情深厚,可是,因为叶妩,母子俩淡了、疏远了。她知道,他对自己心存怨气与恨意,可是,她实在无能为力。
她见他装得若无其事,寒心道:“要为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楚明轩淡淡道:“母后此言何意?”
“轩儿,母后没想到你竟然做出……弑兄夺位、大逆不道之事。”她又伤心又失望,语声交织着气愤与痛苦,“你是母后的儿子,锋儿也是母后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母后知道了?”他微低着头,眸光一斜,冷静而阴沉,“母后如何知道的?”
“哀家抱恙,但并非病得糊涂。哀家想了几日几夜,犹豫了几日,今日才传你来。”
“既然母后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该胡乱指控。”
孙太后捂着心口,沉痛道:“你是哀家生的,哀家如何不知你在想什么?你对叶妩念念不忘,放不下这段情缘,恨锋儿横刀夺爱,便索性弑兄夺位,抢回叶妩。哀家说的对不对?”
楚明轩冷邪地笑,“母后英明。”
泪水滚落,她痛声道:“纵然锋儿横刀夺爱,你也不能痛下杀手……锋儿是你亲兄长,你怎能下此毒手……”
他抬起脸,陡然变色,目眦欲裂,眼白吓人,“妩儿是儿臣的!从一开始就是儿臣的!皇兄横刀夺爱,为何儿臣不能抢回来?皇兄不死,儿臣如何抢回来?只有皇兄死了,儿臣才能拥有大楚江山,才有足够的力量拥有妩儿!”
“你丧心病狂!”见儿子如此神色,她知道,他变了,变成一个魔性十足的人。
“是谁让儿臣丧心病狂?”楚明轩站起身,站在她身前,俯视她,眼中邪戾之气翻涌,“是皇兄!是母后!很早之前,儿臣奏请母后为儿臣与妩儿赐婚,母后有意拖延,因为母后根本不想把妩儿赐给儿臣,因为母后要把妩儿留给皇兄!”
“不是的……”孙太后泪水长流。
“母后偏心!”他语声乖张,几乎咬牙切齿,“母后总是劝儿臣放手,说什么世间不止妩儿一个好女子,母后可知,世间就一个妩儿,儿臣就要她!别的女子再美、再好,儿臣也不想要!”
“妩儿已是锋儿的人,你再惦记也无用……”
“若非母后有意拖延,妩儿早就是儿臣的人!”楚明轩的眸色冰寒无比,“自儿臣外就府邸,母后就偏心皇兄,事事以皇兄为先!母后,儿臣也是你儿子,你如此偏心,儿臣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