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有说的老地主离不算太远,玉娘一个人慢慢悠悠的也在天黑前赶到了地方,水势较缓,像是一处浅滩,一丛一丛干枯的芦苇将船身遮掩的影影绰绰。
玉娘丢了浆,无精打采的回来坐着发呆,杜妙常也不敢招她。
天完全黑的时候玉娘被楼上六娘的**声惊醒,这才点了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去打开舱门看了一眼,又下来点了炭炉烧水。
忽然有拨水的声音,玉娘警醒地站起来吹灭了灯,过了一会儿静谧的夜里程子有压低了的声音响起:“玉娘,是我。”
来不及点灯,玉娘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刘三儿呢?”
“进去再说。”
点灯,放跳板,玉娘往他身后望了望,说不清是放松还是失望:“没找着他?”
程子有拉她进舱:“没有,怕是已经被人抓了。”
他僵硬着脸,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很是苍白,衬着眼下的青黑很是狰狞。
玉娘倒抽一口冷气:“那我们怎么办?”
程子有阴冷地看向杜妙常,这个问题他想了一路,玉娘看他迟迟没有回答,急得扯住他胳膊:“要、要不,我们放了她们?”
程子有冷笑一声甩开她,冒了那么大风险,还把义兄搭了进去,事到如今,要么有银子,要么没命:“我已经给侍郎府传了信,让他们马上带钱赎人,我现在带她去拿钱,你在这等着。”
玉娘看着他拖着呜呜挣扎的杜妙常往外走,抖着手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安慰自己,没事,他家花了钱就能把人带回去。
然而有个声音在心里说,只怕花了钱也带不回去……
痛苦地捂住脸,她太了解程子有了,他如果没说出来她还没敢往那想。他一说出来,她就知道这是他们早都决定好的了。
她忐忑于杜妙常可能要面临的命运,又无力挣扎,蹲在地上良久。沸水的声音咕嘟咕嘟的响,这才疲惫地起身找了碗,倒了碗开水往楼上去。
把碗放在地上,玉娘蹲下身摸了摸六娘依旧滚烫的额头,叹了口气。端起碗吹了吹:“等一会儿趁热喝了。”
六娘哼哼唧唧地往她身边靠,无意识地喊了声:“娘……”
玉娘手一抖,手上的热水洒出来,本能的赶紧往旁边躲,避过了六娘,自己的手却烫红了一片,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进了那地方,还小的时候就让灌了药,开始接客不久就从其他姐姐那知道自己一辈子不可能有孩子了。
玉娘麻木着脸,等热水凉一些了搂着六娘给她灌下去。
一碗热水下肚。六娘总算有了点力气,睁开眼睛看着是玉娘,依旧笑了笑:“谢谢姨母。”
玉娘这次没有躲开,勉强回了个笑:“嗯。”
心事重重的把六娘放下收了碗准备走。
“姨母,”六娘唤她,待玉娘回头,不管她看见看不见,六娘都对着她笑:“我不想死。”
夜色的掩盖下玉娘的手抖若筛糠,却最终不发一言关了舱门下去。
本以为程子有一来一回怎么着也得一两个时辰,结果没一会儿他竟又回来了。
玉娘接他上船。程子有上到一半又回去把杜妙常拖出来,玉娘诧异道:“怎么又带回来了?”
程子有急道:“三哥恐怕把咱们供出来了,走到一半我就看见有几艘船往这个方向找来了。”
“那怎么办?”玉娘也慌了。
“快开船,我们先离了这地方再说。”
把杜妙常扔进船舱程子有拉着玉娘去撑船。玉娘六神无主地握着浆,一抬头看见远处水面不一样的光亮,一声惊叫船浆掉在地上。
程子有吓了一跳正欲回身斥责,却也看见那亮更近了一点,隐约可见船影,惊道:“这么快!”
“怎么办?”玉娘惊慌失措。
“坐小船走!”程子有推玉娘去小船。自己扭头进舱,
玉娘以为他这时候了还要带着那俩肉票,站在跳板前等他小声急道:“这时候了你还带着她们干嘛?”
程子有吃力地一手拖着杜妙常一手拖着六娘,却不是往小船这儿来,而是作势要丢下船,玉娘惊得魂飞魄散本能地一把抓住他:“你干嘛?”
这天气一个昏迷着一个发着高烧,掉下河来不及救必死无疑!
这一会儿一功夫那船影离得又近了些,只是这地方隐蔽,不是一下又能看到的,程子有甩开玉娘:“你放开,拿不到钱我留她们何用?”
玉娘急道:“我们带她们走,等风头过去了你再去要钱不行吗?”
程子有何尝不惋惜:“别傻了,既然查到我们头上,往后在京城一露面就是个死!”
玉娘抱住他的腿不让他走:“我们去别的地方,去别的地方……”
程子有烦了一脚踹开她:“要逃也不能带着这两个累赘!”
撕扯中不知是谁把什么东西踢下了河,安静的河上扑通一声水声立刻吸引了注意力,明显那几艘本来漫无目的的在附近搜索的船开始往这个方向飞快的逼近。
程子有一愣,迅速去拿过玉娘杀鱼的刀拉过杜妙常架在她脖子上,又对玉娘说:“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制住那个!”
旋即冷笑着自言自语:“是我想岔了,你看着,该我的银子还得是我的,只要人在手上,老子怕什么?”
因为自始自终不知道六娘身份,他自觉也没跟六娘家里的人接触过,此时想当然以为是侍郎府的人找来了。
船越靠越近,有人在试探着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