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吃得没滋没味,不过总好过苏桃现在没得吃。面无表情的坐在连部办公室里,她是刚被人从食堂叫过来的。女兵们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训练,现在已经变得如狼似虎,全有着小伙子的饭量。苏桃不知道是哪个领导要找自己,只晓得自己今晚必定是要挨饿了。
办公室的房门开了,连部领导很客气的引进了一名青年军官。苏桃毫无兴趣的扭头看了对方一眼,虽然是素未谋面,不过一眼就认出了来者的身份——凭着他那一对虎牙,必定和田叔叔有血缘关系。
青年军官除了虎牙之外,再无特色,堪称是不丑不俊,个子虽高,然而没有军人的英姿,倒有点纨绔子弟的意思。单手插兜走到苏桃面前,他先是上下把她打量了一番,随即呲牙一笑:“是苏平平同志吧?”
苏桃起身打了个立正,耷拉着眼皮告诉对方“是”。
连部领导关门退出去了,青年把手里的一只大网兜放在了大写字台上,然后搓了搓手,笑微微的做了自我介绍。原来他乃是老田的次子,大名叫做田兴邦。田家满门从戎,他也早早的参了军,如今常驻在附近的空军基地里,是名半大不小的军官。田家本在沈阳,老田前些日子回了家,忽然想起老苏的姑娘不知在军营里过得怎么样了,便让家里老二前去瞧瞧。老二一听是瞧小女兵,当即欣然同意。拎着些许食品坐上吉普车,他翩翩而来,及至和苏桃打过照面之后,他的虎牙和目光彻底失控,统一的全收不回来了。大豆芽似的往写字台边一靠,他站没站相的笑眯眯:“苏平平,我爸爸让我给你带些零食和营养品。他回沈阳了,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再来哈尔滨。”
苏桃站得笔直:“谢谢田叔叔,也谢谢你。”
田兴邦笑得豆芽乱颤,语气越发亲切:“平平,不要客气。这也是我做哥哥应尽的关怀。”
苏桃没言语,直勾勾的盯着网兜里的食品,在军营里吃独食是不成的,但是一味的搞共产主义也是不智。她得去芜存精,分享一批私藏一批。在食堂里吃不饱,女兵们常有偷馒头当夜宵的。
田兴邦抬手挠了挠新剃的短发,露出了腕子上的上海牌手表,同时语气越发温柔:“平啊,在军营里生活了一个多月,还习惯吗?”
苏桃翻了他一眼,然后答道:“习惯。”
田兴邦自作主张的红了脸,虎牙尖端反射了阳光:“那个……要是有什么难处的话,就和哥说。哥帮不了你,还有爸呢!”
苏桃的脸上看不出阴阳,是城府三丈高的样子:“谢谢你,我知道了。”
然后当着田兴邦的面,她伸手打开了网兜。先把里面小块的压缩饼干全掏出来塞进军装里面,她紧接着用牙齿咬开了一瓶糖水琵琶的铁皮盖子。举起玻璃瓶子往嘴里倒——军营里面到处都有眼睛,倒是此时此地更安全。她早就想吃点儿甜的了,一瓶糖水琵琶喂饱了她肚里的馋虫。田兴邦看直了眼睛,看着看着开了口:“平,你性格真好,豪迈大方,像个女将军似的。”
苏桃放下空玻璃瓶,抬起袖子一抹嘴,继续去掏大网兜。
田兴邦没有和女兵久处一室的道理,及至把话说到山穷水尽了,他便摇摇晃晃的告辞离去。苏桃拎着网兜找到班长,闷头闷脑的直接说道:“班长,有人给我捎来几盒罐头,你也尝尝。”
班长是位五大三粗的女杰,见了一网兜肉罐头,自然是喜不自胜:“哎呀,全是给我的?苏平平,你家是高干吧?”
苏桃嗫嚅着没说出什么。班长也未追问,因为苏平平是一贯的无话可说,问也白问。
入夜时分,苏桃蹲在了厕所里不露面。厕所用矮墙分成了一个个格子,她找了个僻静位置蹲稳当了,开始往嘴里塞压缩饼干。压缩饼干里面有糖有油,还有一点芝麻香。她一边大嚼一边东张西望,至于环境的香臭,则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不少女兵都生病了,她不能病。参军之前无心对她嘱咐了又嘱咐,她不能让无心说了白说。她想自己三个月后若是能够健健康康的去见无心,无心一定很高兴。
夜里填饱了肚子,苏桃睡得舒服。到了翌日中午,又有好事,新兵们迎来了第一批家信。小女兵们乐得欢天喜地,只有苏桃淡然,因为知道自己没有家。然而班长亲自叫住了她,高声大嗓的嚷道:“苏平平,你的信!”
苏桃在看清信封上的第一行字之后,一颗心便开始狂跳了——她认得无心的笔迹!
撕开封口倒出信纸,她爬上上铺,做贼似的读信。信一共有两页,第一页被她读过之后揣进了口袋,因为无心没有在开头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第二页倒是写得没毛病,她反复读了又读,再看落款日期,原来是此信是昨天邮寄出来的。
“真是不远。”她用手指去摸信纸上的铅笔字:“昨天寄信,今天就到。”
然后她以着和无心相同的姿势,撅着屁股跪在床上,开始抓紧时间写回信。
写好的回信交给通信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发出去。苏桃依旧是每天下午做白日梦,双脚走着正步,喉咙吼着军歌,心里想的却是东方红百货商店。她天天下午会和无心见一面,看无心在商店门口游手好闲笑微微,看得清楚极了。
回信久候不至,田兴邦却是又来了一次。苏桃笑纳了他的礼品,不苟言笑的在他面前连吃带喝。吃饱喝足之后,她苦大仇深的抬起头,严肃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