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的时候,秋子问三儿:“把伯撑这么长时间,就是让他低头吧?”三儿咂了下嘴:“不低头还得管着我。”秋子问:“那我爸呢?”三儿沉默了一下,叹口气道:“你爸我真还看不上。”秋子点点头:“我也看不上。”三儿又说:“伯是糊涂人,犟,心地善良。你爸还念了五七大学,算是中专吧?做事怎么那么不靠谱哇?”秋子说:“姓林的就那样,要不你看我亲爷爷亲奶奶,不也这样吗?记得叔死的时候吧?我爸想把我接回去,那就是我亲爷爷的主意。我不回去,我是老陈家人。”三儿搂紧秋子叹息道:“那也是你爸。”
“那天你跟妈说我外公外婆,三儿,妈还真想找他们哪?”
“不说我还忘了。”三儿哼一声,“明天问问小月姐。妈没别的意思,别想多了。老林家那边就你爸,别的亲戚也不知道,就外公婆是亲人了。先问问,就怕找不着。”
“我有亲人。”秋子偎着三儿说,“老陈家人是我亲人。”
第二天上午,吃完牛肉面,胡小月照例服侍三儿上三楼休息。三儿把秋子外公外婆的事又说了一回。胡小月怀疑地问:“秋子回来了?”三儿点头说:“回来上十天了。”
“那我问你不说?”胡小月埋怨道,“回来也不来看我。”
“说外公。我妈说外公叫林祥和。铅丝厂有这么个人吗?”
“有,早退休了。”胡小月在床边坐下来,仰头回忆道,“以前是拉丝车间主任,就我那个车间。我进厂的时候,他两个儿子也在厂里。大儿子叫黄小光,在厂部当出纳;小儿子叫黄小明,也在我那车间上班,机器在我旁边。九零年,黄小明跑深圳去了,他是我们厂第一个下海的人,都说他混得不错,赚了不少钱。黄小明挺精的,能说会道。九一年黄小光也去了。不光黄小光,厂里一下走了四五个人,那时候厂就不行了,铁丝卖不掉,竞争不过江浙私人小厂。我进厂的时候,都说铅丝厂好了,就没见着好。九三年厂里又走了一批人,那时候就承包了。吴仁心九一年跟厂里几个人一起走的,有两个是他同学。”
“都走了。”三儿叹口气,“姐,你知道外公家在哪吗?”
胡小月摇摇头:“我也没去过。我八九年不上话。回头问问我爸吧,他应该知道。”三儿说:“姐你你给我问问。秋子还有个姨。”
正说话的时候,传来小黄夸张的叫声:“你怎么到处乱跑哇?”接着是金冬生的声音:“真是!我跟三儿什么关系?这不是三儿房子吗?”胡小月赶紧起身往门外走。
三儿掏出烟,掂出一支点上,心想,小黄挺有心眼的。
不一会儿,胡小月带着金冬生进了小客厅。三儿伏在桌上,默然地打量着金冬生。金冬生又变了样子,不光衣着光鲜,头发还特别,湿涅涅的,像刚洗过一样。金冬生坐下后,胡小月又忙着泡茶去了。其实胡小月对金冬生没什么好感,觉得金冬生太油腻。
“刚洗澡哇?”三儿抽了口烟,“你没那么干净哪。”
“大上午洗什么澡哇?换家具了,比以前漂亮多了。”
“不洗澡头发怎么那么湿?”三儿不解地追问。
“人用定形发胶了。”胡小月斜了金冬生一眼。
“就是。”金冬生掏出烟,扔一支给三儿,“老土。”
三儿拾起金冬生扔过来的烟看了看:“玉溪。哎呀,看来这回财发得不小。”金冬生拿过桌上的打火机点上烟:“三儿你这话说的。我哪回回来不是玉溪呀?这算简便的了。在外面清一色大中华,要不人不接。”三儿咂嘴道:“外面人是富,菜籽湖不行,穷。”
“做生意呗,总得有个排场吧?否则没人理你。”
“就是,你这排场,跟你们家那破房子相配吗?”
金冬生不难堪地笑着:“是准备明年把房子做一下。”三儿点点头:“那我得省点,余点钱贺新房子。”金冬生尴尬地咂咂嘴:“拿我开心。有房有车有地有门面,发财了。”三儿接着挤兑金冬生:“年年指望叔给我留猪腿腌腊肉,今年指望不上了,杀了。回去跟叔说,还杀年猪,跟往年一样,还给我留着。”金冬生坐不住了:“那钱我还给我爸了。”
“还了好,婶养两头猪不容易,跟聚钱罐一样。”
胡小月给金冬生上了茶,没跟三儿打声招呼就走了。金冬生平复了一下心口的怨气,又开口说:“三儿我找你点事。”三儿点点头。金冬生接着说:“我想买辆好点的摩托车。我跟人不熟哇,也没用过。你带我买呗?你修车,熟悉。”三儿想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时间。真想买我给你写个条,你到城西永华车行买去,老板是我朋友,会优惠的。”
“三儿,”金冬生失望地问,“你陪我去就不行哪?
“我要学徒呢。”三儿认真地说,“还有其它事吧?”
金冬生又搓搓手,顿了一下才说:“这回回来,我想把巧珍弄进轮轴厂,巧珍不干,说你答应她了,让她到土菜馆上班。”三儿又点点头:“本事不小。土管所王所长老婆想进轮轴厂,吴知甫就是不应答,说现在只出不进。进轮轴厂好哇,家大业大,以后肯定要火。巧珍不同意我跟她说去。”金冬生不好意思笑笑:“就是,就是我还没跟厂里说呢。”
“那你说干嘛?你就说土菜馆小了,不想来呗?”
“不是这意思。”金冬生尴尬之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