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送完鱼后,三儿到市委招待所订了房间,标准间六十块钱一晚上,和陈会计说的一样。三儿叹口气:“睡一觉六十,那是什么床哪?”客房部的人说:“你到深圳看看,十块钱一碗水饺,站路边吃,六十块钱一晚上,睡大街。你算走运了,再迟订不着了。”三儿感慨道:“是钱多了烧的。我高考住二中学生宿舍,一晚上四块钱,照样考大学。”客房部的人笑了:“那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候?”
订好房间后,三儿赶到一中,通知了小西。一中没按排住宿,学生就住宿舍。
回家吃过午饭,三儿把头年剩下的干苦竹篾和纱纸找出来,给小丽糊纸风筝。二婶坐一边,边看电视,边看三儿糊风筝,跟三儿说:“喜欢孩子就跟秋子生一个。”三儿点头笑笑:“生一个生一个”,心里想着,秋子还不知道给谁生孩子呢。
小丽放学回来时,风筝差不多糊好了。小丽高兴坏了,抱三儿亲了好几口,亲完了又抱怨:“又是蝴蝶!”三儿说:“蝴蝶多漂亮哪?小女孩就是花蝴蝶。”
“我不是花蝴蝶。小女孩是花蝴蝶,小男孩是什么?”
“小男孩呀?”三儿想了一下,“小男孩是土包子。”
“你是土包子。”小丽笑了,“什么时候放哪?”
“干了再放。我告诉你,玩当玩,学习得搞好了。”
小丽笑笑,佯走了。三儿极其无奈:“一说学习就傻眼了。”
三儿用彩笔在风筝上写了几个字:飞吧小丽;小丽在背面写上:飞吧三儿。小丽字写得不好,纱纸条又薄,两边的字凑一块,本来就看不清,小丽还在风筝上涂鸦。三儿讥讽说:“这飞字写的,跟飞机一样。”小丽笑了:“飞就是飞机呗。”
“飞怎么是飞机呢?”
“飞机也飞呀。”
“鸟还飞呢。”
“鸟儿也是飞机,肉飞机,飞机是铁飞机。”
三儿被小丽逗笑了。二婶也在厨房笑:“这丫头怎么办?长不大了。”小丽气得直跺脚:“鸟儿本来是飞机,飞机有翅膀,鸟儿也有翅膀,不一样吗?”
“也是哈,”三儿举手走进洗浴间,“肉飞机,亏你想得出来。”
二婶跟过来,靠门洗浴间框上,跟三儿说:“小丽不是念书的料。”三儿给手抹上洗手液,点点头:“念书也是不容易,要不说考高像过独木桥呢?清水高中一年才考几个人?就我跟秋子高考那年火了一下,一下子考了三个重点,两个在我们家。”
一说考大学,二婶心里就不舒服,觉得亏欠三儿太多了。
“红姑天和今年都不行,”三儿接着说,“小西行。小西能考个好大学,那丫头稳当,考不败,比我当年厉害,就是太老实了,胆小,以后到社会上混不开。”
“你就是操心的命。管那么多事干嘛?小西过小西的日子。你对得起小西了。”
“妈你真是。别人不用我操心,小西是我亲妹妹,我必须操心。”
洗完手,三儿点了支烟,站门口匀了口气,跟二婶打了声招呼,起身准备去老先生家看看,刚拐过屋角就碰到红姑。刚放学回来,红扑扑的脸上堆着笑,一见三儿就挽住三儿胳膊,问三儿:“天和说高考住市委招待所,是不是呀?”
“伯回去没跟你说呀?”
“没。”红姑摇头说,“昨晚我妈跟许姨到学校接我和天和。我回来的时候,我爸睡了,我妈说他不高兴。中午回来还不高兴,光喝酒不说话,谁欠他什么似的。我妈叫我不理他。本来不想理他,见他就烦。一天到晚吹,说我儿子怎么怎么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儿子考了大学一样。好个屁!过年都不回来。你又得罪我爸了吧?”
“死老头。”三儿笑笑,“定好了,一晚六十。考不好找你算帐。”
“那么贵呀?”
“还没算吃的呢。”
“不敢住了。”
“胆小鬼,酒店都不敢住。”
“你住过一样。我要是考不取呢?”
“补习。”
“不想补习。回来跟你卖鱼。
“有病你。回去看书。”
“明天双休日。”
“我说小丽回来这么早呢。”
正说着,红姑拉三儿站住了。三儿问:“怎么了?”红姑说:“不回:“小西没回来。”红姑早走了:“等她去,叫婶做小咸鱼。”
红姑走后,三儿揣手接着往老先生家向走。老先生家离三儿并不远,过了林志清的房子往前走一点便是。老先生家的后门关着,三儿从屋角绕了过去。
看三儿走过来,徐敬候站自家大门口说:“小三儿越来越屌了。”三儿笑笑:“手插兜里就屌哇?”徐敬候也笑笑:“操,还不屌。老子都不知道冰箱彩电洗衣机什么样,就在你家看过。”三儿给徐敬候递上烟,问他:“二叔,王主任没来呀?”
“小三儿,”徐敬候翻了三儿一眼,“你还叫我叔哇?”
“我还叫你爷爷呀?我叫凤姑姐,她就大我九岁。”
“我跟你爷爷陈祖平一辈的。徐三爷你怎么叫三爷爷呀?”
“你跟三爷爷一辈的。”三儿想了想,笑了,“差辈了。你是二爷爷,行了吧?”
徐敬候六十出头,住老先生家对面。徐敬候两个儿子到大城市搞装修去了,不怎么回来,听说混得不错。徐敬候女儿徐凤姑嫁给乡土管所副主任王启玉。
王启玉脸上有块疤,人称王老疤子。三儿九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