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平时只在双塘、刘庄张黄鳝,这两个村子都清水河北边。三儿没到河南边张过黄鳝,没许多工夫。三儿让吴志刚在河南边张,让苏老大在河北边张,就近。
“河南边被人占去了呢?”苏老大问三儿,“那志刚不就没有了吗?
三儿笑笑说:“其实我伯人一点不坏,就是脾气不好。”大家笑笑,苏老大又扭捏起来。三儿又说:“我这是绝招,清水人不知道。你们看着,明天傍晚带你们去,我告诉你们笼子在什么地方,你们都不一定找得着。到时候得记好了,别真找不着。”
“没听大大说有什么绝招哇。”苏老大仰头思量着。
三儿假装认真地说:“你姓苏,不传给你的。”苏老大硬着脖子说:“我是老陈家人!”大家笑起来。爱琴婶打了一下苏老大:“跟你开玩笑呢,这都看不出来。”
“这还是一个临新人教我的。”三儿说,“照黄鳝、楼黄鳝、张黄鳝都他教的。高一那年,我到双塘摸鱼的时候碰到他,他来这边钓鳖。我教他摸鱼,他教我搂黄鳝。他不教我钓鳖,钓鳖就更赚钱了。鳖多值钱哪?四十多块一斤,还买不着。”
“操!谁吃了?”苏老大不服地说,“老子一个月工资买不了四斤鳖。”
“四斤,想得美。大鳖要五六十。”三儿说,“我这房子、家具、电器,花了三万多块钱,三分之二是搂黄鳝搂的。贩黄鳝没搂黄鳝赚钱。搂黄鳝不要本钱哪,都是利,人勤快点就行。再碰到这个人,得好好感谢他,指我一条生路哇。”
“那是你恩人哪。”二婶感激地说,“还找得到这个人吗?”
“没问他叫什么。”三儿遗憾地说,“当时他就给我比划了一下,我也没想真干。你从轮轴厂食堂回来后,家里没钱,我又想起来了,试了一下,真行。高二,家的米油都是我挣钱买的。高三不让我干,非要我考大学,说搂黄鳝没出息。”
“是我说的。”苏老点点头,“你教我们,你不赚钱了?”
“我没时间,累。学徒回来,天就黑了,我总得吃饭睡觉吧?三点就要起来。再说,你跟吴叔都不是外人。算五十张笼子,一晚上一斤黄鳝肯定少不了。”
“五十张笼子,就一斤哪?”苏老大失望地问。
“还要多少哇?”三儿笑笑,“你以为一张笼子张一条呢?五十条,发了!有时候一张笼子几天没一条。市场上,三两以上的大黄鳝,能卖二十五。比香烟粗点,都卖十块钱。一晚上就算取一斤黄鳝,卖给我,和别人一样,一把算,十二块钱,三两以上另算。小的放生不要。我今天晚上收了三斤多,最多的时候收过四斤多,少。”
“一晚上五块钱我都干。”吴志刚说,“老子工资加奖金不到三百块钱。”
“我才一百多呢。”苏老大叹气说,“志清比我高点,也就二百多点。”
“开始不能急。”三儿说,“清水人就知道楼黄鳝,不识路数,把人田埂搂坏了,招人骂,不能干。照黄鳝人少,张黄鳝就我一个人。照黄鳝就更容易,等天热了,我带你们跑一回就行。又张又照,一天最少最少二十块钱。比工资高吧?”
“我说你赚那么钱呢。”苏老大摇头笑笑。
“还有一件事。”三儿说,“招待所房间定好了,学校那边就别交钱了。”
吴志刚点头说:“这下你出血不少。”苏老大问:“多少钱哪?”
“光住就六十一晚上。”林志清说。
“不要了!”苏老大叫道,“睡觉还睡出花来呢?六十一晚上!”
“我要!”红姑在房间应道,“我以后挣钱还给三儿。”
“把我伯急的。”三儿笑笑,“已经定好了。现在人都重视高考。我要是迟一步就定不着了。我没念大学,让他们给我念。以后不管谁考取了,没钱念书就找我。”
二婶叹了口气,转身到厨房去了。大家都不说话,静静地坐着。
苏老大、吴志刚一行人走后,林志清抱着茶杯问三儿:“三儿,想念大学呢?”三儿摇摇头:“念什么大学呀?念大学不也为挣钱吗?”林志清无声地叹了口气。
二婶从厨房走出来,跟三儿说:“三儿洗澡睡觉了。”三儿问二婶:“妈,定酒店不心疼吧?”二婶转身进了厨房:“不心疼。家里人,又不是外人。”三儿点点头。
“三儿,”林志清关心地说,“你要是累,早上我陪你拉鱼。”
“不用。不说过了吗?你跟我妈的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没灾没病,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叔,你也该活动活动了,一天到晚抱茶杯坐着。不舒服带你检查去。”
“没病。”林志清摇摇头说,“我没病,好好地检查什么呀?”
林志清有病。八五年,林志清父亲林耀宗患肝癌去逝。林志清听从当医生的同学建议,在医院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也有慢性肝炎。林志清同学说,据他的经验,肝炎病有家族遗传的特性,林志清的病应该是他父亲遗传给他的,但家庭遗传肝炎传染性并不大;而且,父亲带肝炎病毒,孩子不一定带,要是母亲带病毒的话,遗传给孩子的可能性就非常大。林志清心急如焚。林志清急的不是自己,而是秋子和三儿。
林耀宗“头七”那天,林志清假祭拜的名义,把秋子和三儿带到市医院做了检查。庆幸的是,两孩子都没带肝炎病毒。林志清找同学搞了两份乙肝疫苗,给秋子和三儿接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