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半下午,三儿到医院看林志清。苏老大为难地提醒三儿:“钱不多了。”三儿挠挠发紧的头皮:“一会儿就交。”苏老大咂咂嘴,盯着三儿,犹豫半天再问:“三儿,我要是病了,你也这么舍得吗?”三儿翻了苏老大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再不想着锻炼锻炼,把身体弄好了,少给我惹点麻烦。一天到晚喝酒。”苏老大放心了,在心里笑了一下。
往收费处走的时候,三儿又跟苏老大说:“过一段吧,等我闲点,都来体检一下。”苏老大紧跟着三儿,生怯地问:“三儿,我也来呀?”三儿笑笑说:“不愿意就不来呗。”
听苏老大说,三儿又交了一万五,林志清深叹了口气。三儿问:“叔你叹气干嘛?治病哪有不花钱的?”林志清摇摇头:“我就一千多块钱,一会儿你给取了,凑凑。”三儿没理林志清,接着说:“周主任说,肝功能有好转迹象,好转了就好,等正常点再想其他办法,这是周主任的方案。省立医院的专家说,这方案好,他要是做医疗方案,也这样。”
“三儿,”林志清抬抬手,“一会儿给秋子打个电话,叫她回来一趟。”
三儿捏着后脖子说:“叫秋子回来干嘛?她还能治病哪?不跟你说了吗?秋子现在忙,公司要投标,她要知道你生病了,肯定着急。你现在又没事。”林志清轻轻地摇摇头:“我想秋子了。”苏老大劝道:“三儿你就打一个呗,你叔想秋子了。”三儿掏出手机,起身往门外走去。三儿猜想,林志清可能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想见秋子一面,有话要交待。
接电话的是秋子同事。同事告诉三儿,秋子在开会,一时出不来。三儿叫同事告诉秋子,开完会马上给三儿回个电话。同事说:“知道知道,我们家三儿,秋子对象。”
从医院出来,看天色还早,三儿想去看看老田。车进金胜大门时,手机铃响了。三儿估计是秋子的电话,就把车开到院子边上停下来。老田起身扔了工具,拍手迎过来。
电话接通了,秋子兴高采烈地跟三儿说:“公司决定了,根据我方案重新修改初步设计;刚才开会说,半个月内完成全套设计资料,准备投标。三儿我没跟你说吧?这回投标的是四星级宾馆,在上海。要是设计项目拿下来了,我在公司就有一席之地了,拿不下来也证明我有实力。不过我还不如他们有经验,继续努力,不能骄傲。”估计秋子说得差不多了,三儿问:“说完了吗?”秋子感觉三儿的语气和平时不一样,敏感地问:“出什么事了?”
“你爸病了。”
“什么病?”
“肝癌晚期。”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了。”
“那你不告诉我?”
“你说你忙。”
电话里没有声息了。三儿犹豫了一下说:“你爸想你了,你还是回来一趟吧。”秋子低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一会儿我就请假买票,完了打电话给你。你到机场接我。”
三儿收了手机。老田扶着车门说:“到家里吃饭去。”三儿点点头。金巧珍早跑过来,看老田和三儿的神情不对,紧张地站一边不敢说话。老田又说:“巧珍也回去。”
秦姨关切地询问林志清病情的时候,老田从房里拿出一个纸包,扔到桌子上,自己也在桌边坐了下来。三儿不安地跟老田说:“师傅,我有钱。”老田抽了口烟:“狗日的我还不知道你?”秦姨把纸包推到三儿面前:“你急着用。”老田叹口气:“三万,不够再说。”
“师傅也要钱。”三儿捏着纸包,嘟囔道,“我还欠师傅车钱没给呢。”
老田没理会三儿,接着说:“也是我们爷儿俩能挣,要不谁花得起呀?你是为长辈,我是为晚辈,倒个个。我也想开了,都是应该的,不为长辈就为晚辈呗。三儿,别急,你做得对,我高兴。孝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我到时不如你叔。田黄指望不上,田青是个女孩子,毕竟是人家人,有那心也没那力气。”三儿坐不住了:“师傅别这么说。”
“就是这样。”老田摇摇头,“我师傅你师爷,孩子多着呢,有什么用?指望不上。背不住到时我跟你秦姨也要指望你,你这孩子靠得住,吐唾沫咂坑。帮你也就是帮我。”
三儿羞愧地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秦姨拍拍三儿手说:“你师傅说得对。”三儿问:“师兄的事怎么样了?”秦姨摇摇头:“工作行,户口不行,说慢慢来。花这么多钱,户口还不行,不知道怎么办。他就是作,好好的非得到北京去干嘛?还有老婆孩子,唉。”
“现在又要房子,”老田说,“也是这么个情况,不能老租房子住哇。”
三儿把钱推给老田:“师傅,这钱你给师兄。”老田白了三儿一眼。三儿说:“我知道师傅对我好,当我亲儿子一样。师傅你听我说。我叔一个月大概要一万五,我一个月挣的不止一万五。厂里运转开了就不要我负担了;就是运转不开,养五个人一个月不到两千块,发发狠就挤出来了。真要急着用钱,我跟师傅说。”老田翻眼问:“狗日的真够呗?”
“小月姐送钱之前是有些急,”三儿感慨地说,“厂买完了,口袋里就剩一百多块钱。现在不急了,欠点债半年就还清了。那天我跟我伯和我叔说,我们三家亲戚少,其实不少,多着了。我还没碰到什么难处呢,都伸手帮我。甘叔借钱钱送到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