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前有刚清扫过的血痕。病友告诉三儿,林志清正在急救室抢救。
三儿跟童林匆匆地赶到急救室,苏老大正站急救室门外打转转。见三儿来了,苏老大哭丧着脸说:“三儿你叔不行了。”三儿搀着苏老大说:“伯你慢慢说。”苏老大摇摇头:“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我还陪他到外面转了一下,回来坐床沿就吐,哎哟,大口大口的血吐了一地,红扑扑的,看着晕人。”三儿又问:“事先一点征兆没有哇?”苏老大又摇摇头:“就是吃饭前说反胃,还说等晚上小月来了,叫小月做点味重的压压。”童林焦急地插话:“伯,医生怎么说的?”苏老大扭曲着脸说:“我把护士叫来了,护士到值班室叫的医生,把志清放车上推到这儿来了,然后周主任也来了,中间出来跟我说,叫我别急,要观察。”
没过一会儿,周正安走出来,拽拽三儿。三儿跟周正安来到办公室。
落座后,周正安郁闷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休克,醒了。”三儿点点头,期待地看着周正安。周正安又说:“我还考虑跟省立医院专家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手术呢,啧。他现在没腹水了呀;以前是有腹水,没了;指标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真他妈的见了鬼了。准备后事吧三儿,就这几天的事。”三儿问:“一点希望没有了?”周正安摇摇头:“我这老同学呀,真是,开始不想活,不治疗,拖着;想活又来不及了。”三儿抬手搓搓麻木的脸。
“别难过,三儿。”周正安安慰道,“你尽最大努力了,我也尽力了。”
苏老大跟童林赶了过来。周正安说:“通知单位,通知秋子。秋子要是回来得快,还能见上他爸一面。”苏老大捂脸哭出声来。童林红着眼拉拉苏老大:“伯,哭什么。”
从周主任办公室出来,往回走的时候,三儿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手机号。三儿犹豫要不要接听时,童林伸头看了看,提醒三儿:“不会是秋子的吧?前面是010。三儿赶紧接通电话。电话果然是秋子打来的。秋子说,这是她的手机号,手机是下午公司给配的;公司决定由德国老头带队去上海参加招标会,由于秋子宣讲设计方案;田助理带人去大连参加另一场招标会;打电话的时候秋子已经收拾完毕,一会儿跟公司车出发去机场。秋子询问父亲病的时,三儿犹豫了一下说:“我在医院。现在还行。你先去上海,到了打电话。”
“你怎么不跟秋子说呢?”苏老大埋怨道。
“一会儿等叔决定吧。”三儿皱着眉头说。
童林问三儿:“秋子到上海招标吧?”三儿吁口气:“公司让她宣讲设计方案。”童林理解地点点头。苏老大问:“重要哇?”三儿也点点头:“非常重要,机会难得。”
从急救室出来,医生把林志清移送到重症监护室,但林志清的神志还不清醒。周正安叮嘱大家保持安静,提醒三儿,吐血马上通知医生,医生在隔壁,护士在玻璃墙后面。
周正安走后,苏老大把三儿拉到病房外面,可怜巴巴地问:“怎么办?”三儿问:“小朱人呢?”苏老大摇摇头:“白天伸下头就回去了。”三儿想了想说:“叫童林看着,我送你回去,找供销社领导。然后我回来换童林。明天早上你再过来。家里人就别来了,添乱。叔肯定火化,安葬是明年的事了。还有什么事?”苏老大摇摇头:“我哪知道哇?”
“到叔房间去看看,”三儿捏捏酸疼的脖子,“把最好的衣服找出来。”
把苏老大送回家后,三儿回家跟二婶说明了情况,取了存折,把车留给刘立拉鱼,然后再骑着三挎子又赶回医院。童林正站在病房门口,一会儿看看病房里,一会儿看看过道,神情异常紧张。见三儿来了,童林赶招摇手,三儿小跑过去。童林抱住三儿胳膊说:“吓死我了。”三儿紧张地问:“怎么了?”童林苦着脸说:“又吐血了,一吐一大口,鲜红的血。我叫医生了,医生跟护士都来了。”三儿拍拍童林的手,带童林轻声地走进病房。
这个时候,林志清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只是鼻孔里抽上了痒气管。
三儿让童林站病房门外等候,自己去隔壁向医生询问林志清的情况。医生说的情况和周主任的介绍相似,只是更悲观些,说林志清要是能挺到明天晚上,就算他命大了。
回到病房门口,三儿看看手表,快到十点一刻了。三儿跟童林说:“送你回去。”童林挽着三儿摇摇头:“不回去,陪你。”三儿又说:“明天要上班呢。”童林说:“下午班,叫张所长调个班就行了。”三儿三儿咂咂嘴:“小月姐怎么不送吃的来了?要不给大哥打个电话,叫他来接你。”童林不高兴了:“就那么见外呀?要是秋子和红姑你也叫她回去吗?”
回到病房,三儿带童林到长椅上坐了下来。三儿不习惯被童林挽着,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但又不好让童林放手。童林感觉到了,自觉地松开了手,跟三儿说:“我看着,你先躺下眯会儿。”三儿摇摇头:“这时候也睡不着。你回去睡觉。”童林没再说话。
到了下半夜,童林支撑不住了,头不自觉的靠到三儿身上,睡着了。三儿轻轻地把摇醒童林,脱下身上的皮夹克,让童林反穿在胸前。童林眯着眼问:“你不冷哪?”三儿说:“心里躁得很,热。”童林说:“靠着你睡。”三儿点点头。童林又靠上三儿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