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捏着脖子,再问林师傅:“缺人是吧?”老林笑笑:“加两个人最好。除两台印刷机,别的机器一人只能看一台。善良的意思是,少个人就少付个人工资,我们这些人碰到值班就连轴转了。六台机器,就七个人。高品湘值不了夜班,离家路太远了,碰到她男朋友上夜班,还得送她回去,不如不让她来了。”三儿咂嘴道:“善良这人哪,太抠门了。”
“他也是为你着急,”老林又笑笑,“投许多钱进去了,还借了债。”
三儿点点头。老林又说:“下个月必须加人。徐大庆再找个业务,外销员再来多点,晚上开三台机器就不行了,得开六台,以后还要分大小夜班。”三儿扶着脖子哼了一声:“马上加人,把加班工资提高点。”老林说:“加班工资再说,先加人一样。”三儿不解地问:“怎么再说呢?”老林解释道:“大厂工资还不如你的厂呢,再高别人说话。”三儿满意地笑笑:“善良真会给我找人。”林师傅不好意思地说:“我希望厂办得长久,图一时快活有什么用?”三儿又点点头:“其实高不了多少,工资也就三百五。夜班工资高点没事,熬更熬夜的,多累呀?”林师傅点点头。三儿又说:“你们有收入,愿意给我干,我才赚得到钱。”
徐小欣跑过来,跟三儿笑。三儿问:“傻了?”徐小欣说:“我爸进厂行吗?”三儿觉得好笑:“你爸疯了?轮轴厂好了。”徐小欣说:“那我挣的也比他多。他干多少年?我才干几天哪?你说还要加工资。现在厂里又不愁业务,轮轴厂业务还没保证。说是家大业大,花销浪费也大。”三儿惊奇起来:“发现我这几个人都有明堂,这小帐算的,多清哪?”
“死三儿拿我开玩笑。”徐小欣笑了,“我回去跟我爸说你同意了?”
三儿点点头:“愿意来叫他找善良。”徐小欣跑了:“我爸还不好意思呢。”
跟林师傅打了招呼,三儿把周过叫到门外,问他:“就吃方便面哪?”周过低下头。三儿接着说:“上班又不是当奴隶,该回家回家,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没钱吧?”周过不说话。三儿打量了一下周过,又说:“明天找徐会计支点。”周过翻眼看着三儿。
“一会儿我跟她说,”三儿起身走了,“但我警告你,不准乱花钱。”
周过抬起头,看着三儿走出院门,高声叫道:“师傅我会好好干的。”三儿拉开车门:“不用保证,做给我看。”周过眼睛湿了:“我会好好干的,肯定会。”三儿关了车门。
皮卡车没开出一段,三儿又把车停下,拔通了甘苹的手机。甘苹说:“我就知道你会打电话。”三儿问:“好点了吗?”甘苹说:“恢复了,恢复又想了。你就是要命的东西。”三儿笑笑。甘苹又说:“想也憋着,我妈回来了,又跟我嫂了吵架了,拿我出气。”
“不拿你出气拿谁出气?”三儿说,“好好休息吧。我回家吃饭了。”
回家先了手,三儿在桌边坐下来,童林端上稀饭,坐一边问三儿:“看周过去了?”三儿拿起筷子,喝了口稀饭说:“挺可怜的,啃方便面,也没人理他。”童林同情地说:“我也觉得可惜。三儿你说多可怜才给人下跪呀?”三儿叹口气:“他就是小白菜呀。”
“可怜他还欺负人哪?”红姑端碗坐下来,“这种人就不值得同情。”
三儿白了红姑一眼:“还不上班哪?”红姑说:“不告诉你吗?休假。破单位一个月才四天假。”三儿劝红姑:“你够幸福了,徐小欣还在加班呢,假都舍不得请。”红姑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她拿得也多呀,有钱我也加班。三儿问红姑:“天天上班你干哪?”红姑伸直脖子叫:“干!”三儿笑了:“童林你看,红姑那样像不像我伯?”童林也笑:“是像。”
“我是我爸生的,”红姑也笑,“不像我得问问我妈,到哪偷人了。”
二婶把童林的饭带了过来,埋怨红姑:“尽胡说。”小丽跟着笑:“偷人又卖不掉,还得给人饭吃?”大家笑了起来。红姑说:“你就是你妈偷来的,给你吃还给你穿。”
二婶问三儿:“说谁是小白菜呀?”童林抢着说:“周杰儿子,给三个下跪那个。”二婶点点头:“俗话说小白菜黄又黄,没娘的孩子都是小白菜。”三儿笑道:“什么俗话呀?”二婶白了三儿一眼:“不都这么说吗?都这么说就是俗话。”三儿咂了下嘴:“别说,我妈说这话真有道理。”红姑接过话头:“那也看谁是后娘,秋子就不是小白菜。”三儿又笑:“表扬我妈了。”二婶不服:“我是秋子什么后娘哪?就是他亲娘!睡摇窝里就抱过来了。”
“是新娘是亲娘。”红姑鄙视地说,“谁跟你抢似的。她都跑了。”
二婶白了红姑一眼,叮嘱三儿:“对人孩子好点,没娘的孩子可怜。”三儿点点头:“妈我知道。一会儿到凤姑姐家里去,叫她支点钱给周过,再把帐号报给她。哎呀,这事怎么就忙不完呢?”童林心疼地看着三儿:“我去说。”红姑斜眼看着童林:“我跟你去。”
有点疲乏,吃完饭三儿就洗了澡钻进房间里,把自己放平了。小丽趴床上给三儿调好收音机。又是危机节目,三儿听得烦了,抱怨道:“他妈的还危机,危机你奶奶个头。小丽找找看,有没有相声。”丽又取过收音机,笑着说:“我说危机不好听吧?非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