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问红姑:“说说你吧,怎么样?”红姑摇头说:“一点不好。承包了,一个月发一百五十块钱生活费,想多挣就看效益了。狗屁效益。公家店根本竞争不过私人店,原来进的货就贵,现在进的货还贵,承包人带你发财呀?想得美,人早拿回扣装腰包里了。听说我上班之前还行,那时候强制销售,在液化气公司买气,必须买店里的灶具,再加个钢瓶。好日子我又没摊着,摊着承包了。现在不行了,又有私人开了加气站,气都难卖了。”
“操,怎么这样呢?没钱用吧?”
“我有钱,在叔家里吃饭不要钱。”
“先在那儿呆,真不行就回来。”
“现在回来不行吗?我真想回来”
“现在回来伯答应吗?吵架去?”
红姑不满地吁了口气。三儿坐起身来,拿过床头柜上的皮夹克掏出牛皮纸信封。红姑强调道:“说了有钱。”三儿没理会红姑,取出钱,数了十张,塞到红姑手里,说:“在城里呆着,别太寒酸,先拿着。用完了再跟我说。”红姑捏着钱说:“我爸说你缺钱。”三儿把皮夹克扔到床头柜上:“谁跟他说的?我能缺钱吗?”红姑翻了三儿一眼。三儿靠到床背上,安慰红姑说:“现在回来还不是时候,再过段时间吧,过一段等管材厂办起来再说。”
“不好意思要了,”红姑为难地说,“黄鳝又给我爸卖了。”
三儿眨眼想了一下:“伯现在是不得了。卖黄鳝泥鳅,一个月少说一千块,二千也挣得到哇,平均算一千五吧,一年近两万;搂黄鳝,一年一万块钱好挣;加上退休工资;再加上婶挣的钱;四万块钱吧。”红姑说:“那有什么用?苏中走的时候带了两万,说要买个什么新电脑。”三儿吃了一惊:“给那么多?我怎么不知道?那伯去年一年不就为他忙了吗?”红姑冷冷笑道:“我也不知道。上回回来我妈跟我说的。我爸不敢告诉你,怕你骂他。”
“那个木古货,”三儿不服地咂下嘴,“他怎么这样呢?”
童林走了过来。三儿下意识地盖好被子,小声提醒红姑:“把钱收好了。”童林走到写字台边问:“说什么呢?不打扑克了?”三儿解释道:“红姑叫孙雅丽到塑料厂上班去,就我那小塑料厂,怎么装得下那么大的豆腐西施呀?”童林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城北怎么样了?”三儿问,“上回我看有人搬家了。”
童林笑道:“你那是什么时候的黄历呀?”三儿也笑笑。童林说:“市里为拆迁还准备了一套人马,本来还想去做工作呢,哪知道进展特别顺利。月初就搬完了,拆就快了,推土机挖掘机一起上,几天就拆完了,现在就剩广场边上的楼房没拆,邮政电信搬家慢,拆完了就要卖地。真买房哪?”三儿点头道:“一开盘就告诉我。估计这回跟市开发公司一样,画线就开盘,在图纸上卖房子。叔准备买吗?”童林摇摇头:“没问。三儿我想买行吗?”
“行哪。”三儿说,“我跟你说,肯定赚,亏本给我。”
红姑问童林:“叔不叫你装修吗?土地局房子要分了。”童林说:“不装了,定房子,到时按揭,慢慢还。”三儿鼓励童林:“首付不够我给你凑。”童林感激地笑笑:“不用的。应该够了吧?我这几年的钱都没用,存着。”三儿建议:“那就定个门面,涨价快。你看我买的门面,涨三四倍了,房价才涨三分之一。”童林笑了:“你那是什么机会?还老这样呢?我老感觉你那时候有点趁人之危的味道,吴起要是知道现在这么涨,他不得后悔死呀?”
“我还帮他忙呢,”三儿也笑,“那时候钱就是他命。”
孙雅丽在外面叫:“说什么呢?还打不打呀?”红姑答道:“就来。”
第二天下午,苏老大晃到三儿店里,把一叠钱塞到三儿手里,跟三儿说:“以后不用你给红姑钱了。”三儿问:“你不给我不给,红姑怎么过日子?在城里呆着,一个月保底就一百五十块钱,换你行吗?”苏老大咂咂嘴:“我给了。”三儿翻了苏老大一眼:“你就是那偏心的父母。儿子就那么重要哇?惯也没你这么惯的,他都工作几年了,拿工资了。”
“我要是再管他,我是他儿子。”苏老大伸直脖子说。
三儿觉得好笑:“我拿脚听着。”苏老大泄气地说:“这回算数。”三儿盯着苏老大,又劝道:“不是说不能惯着,得有度。这么惯着,他永远长不大。我师傅也惯儿子,他一年挣多少哇?你挣多少?要不是搂黄鳝,就你那点退休工资,过日子都难吧?”苏老大为难地说:“苏中跟我说,他要研究电脑,挺重要的,原来的电脑太旧了,不行了。我也听不懂,那就给他呗,怎么办呢?路那么远,就让他在外面着急呀?”三儿无奈地点点头。
“三儿,红姑的事我不管了。”
“开玩笑,你不管谁管?”
“我说她工作的事不管了。”
“伯的意思是叫她回来呗?”
“她要是回来,你带着她。”
傍晚,三儿跟小丽回家时,红姑跟童林正在客厅唱歌。三儿把红姑拉到房间里,把一千块钱钱又塞给红姑,埋怨红姑说:“谁让你跟伯说的?”红姑不服地说:“故意说的。他养的女儿,还要别人管,好意思吗?儿子就那么好哇,舍命都行,女儿就不是人哪?”
“行了,六十多了,都逼他,还要他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