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开始的那天早上,二婶把呛好的豇豆用保温桶装好,再套上几层塑料袋,叫三儿带给童新华,嘱咐三儿:“叫你童叔快点吃,吃完再带。变颜色就扔了,有时令菜,我就给他做。”三儿送完鱼,就把三轮车拐到土地局,找到了童新华。
看到咸菜,童新华如获珍宝,开心地说:“回家谁也不让吃,就我一个人吃。”三儿笑了:“叔你干嘛?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就咸菜吗?山珍海味一样。”童新华摇头说:“三儿你错了,我对山珍海味真不感兴趣,最烦请酒吃饭。一桌子菜,一桌子人,一桌子酒味,倒胃口。就着小咸菜喝碗稀饭,啧,太舒服了。”三儿理解地笑笑:“我妈说颜色变了就扔了,我再带来。林叔买了四个咸菜坛子,才腌两个。”
“哟,太好了。”童新华搓搓手,“那我就舍得吃了。三儿,这菜可以作为土菜馆的特色菜的。土菜馆土菜馆,越土越好。何况这菜也不土,好吃还有看相。”
“对呀。回头就跟小月姐说去。”
三儿想趁势让童新华给土菜馆拉点生意,又觉得多余,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童新华又问:“二婶怎么腌的?”三儿说:“就跟别人一样吧?那些年菜卖不掉,家里鸡猪犯瘟死光了,舍不得扔,就腌了,怕我们不吃,加点佐料。我妈算计不通,青菜吃不了呢,还吃咸菜。”童新华咂了下嘴:“那时候的日子呀,唉。”
正说着呢,郑如松夹着包带王启玉走进来。王启玉和三儿太熟了,一进门就问:“小三儿你在这儿干嘛?”童新华说:“他是我侄子,你说在这儿干嘛?”
“侄子?”郑如打量着三儿说,“三儿,我见过。”
三儿给郑如松和王启玉端过椅子。童新华跟三和说:“三儿,这就是郑书记。”三儿对郑书记笑笑:“郑书记好,王叔好。”王启玉插话:“叫什么叔哇?还叫哥。”郑如松笑问:“你们又是怎么回事?”王启玉解释说:“一直叫哥,改口了。”
坐定之后,王启玉给大家发了烟。郑如松问童新华:“那天你不是跟王主任打听三儿吗?怎么又成你侄子了?”童新华点点:“不是我侄子我打听干嘛?十一二岁就叫我叔了。那时候我是二婶家常客。”王启玉解释说:“二婶就是三儿妈。”郑如松点点头。童新华接着说:“我这人不常用,回城又把他们丢了。”三儿明白童新华的意思,插话说:“那几年我叔忙。闲下来又想我了,我多可爱呀?特地找到我。”大家笑起来。童新华指指书架上的菜叶桶说:“三儿,泡两杯茶。”王启玉赶忙起身帮忙。
“还有这层关系呢?”郑如松点点头,“王主任竟然不知道。”
“我在清水呆六个年头。”童新华说,“对清水一草一木都有感情。”
郑如松说:“有感情就得帮我呀。我现在就是扬白劳,苦哇。”童新华笑笑。
三儿拿过杯子,递给抱着茶叶桶的王启玉,打量了一下郑如松。
郑如松四十出头的样子,有点瘦,看上去很精干,表情又很诚恳。三儿在看着的时候,郑如松换了下姿式,双手交差,抱着椅子靠背,架腿斜坐在椅子上。跟童新华相比,郑如松不像是个会当官的人,至少不注意官态。
王启玉端上了茶,三儿顺手又给童新华大菜杯换了水。王启玉坐下时,三儿想,别人还有事淡,不宜久留,就对童新华说:“叔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忙。”
“到家里吃饭去,看看高姨,童林在家,志辉中午也回来。”
“不了。小西跟红姑参加高考,第一天,我得去看看。”
“哟,忘了这事。”童新华坐直身子“住哪呀?让她们跟童林住去。”
“我在市委招待所定了房间,秋子陪他们住。”
“秋子放假了。”童新华摸摸脑袋,“回头叫童林去看你们。不行到我家吃去。咳,也不用,你有饭店,饭菜比我们家好吃。郑书记,三儿饭店的菜不错,在桐子路,叫小月土菜馆,有时间去尝尝,我叫三儿请你。三儿,什么时候约一下。”
“行!平时想请都请不到。郑书记赏个光呗。”
“我自己去我自己去,把饭店开到城里了?”
“小饭店小买卖。今天少陪了,改日一定请郑书记。”
三儿打完招呼,走出门的时候,王启玉借口跟了出来。和三儿一起下了楼,把三儿拉到土地局门前的樟树阴下,问三儿:“有这关系怎么不早说呀?”
“你也没问哪。再说,你又不是不认识童叔。”
“老同事了,要不郑书记拉我来呢?就为徐庄那块地的事,和我还沾边,童局长又是我的顶头上司。三儿,你也知道,土管所目前是归我管,但我是副职,正职一直空着,我这心也悬着,哪天弄个人下来就骑我头上了。我学历是差点,高中毕业,像我这样的情况多,主要是朝中无人。有机会,给哥美言几句。拜托小老弟了。”
“叔太客气了。我能说上话,一定说。”
“别叔叔了。叫多少年哥,改叫叔!”
“你老山岳不高兴,说他跟我爷一辈的。”
“又不一个姓,什么辈份不辈份?”王启玉说,“乡里真是为难了,银行货款、讨债要工资,要不郑书记也拉不下脸来求人。郑书记你不知道吧?教师改行的,清高着呢。有机会你给探探风,也算老哥我求你,弄好了就是我的投名状。”
“这话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