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老田之后,三儿开车带童新华和胡小月往回走。车拐上老国道的时候,童新华跟三儿说:“到我家新房子去看看。”三儿埋怨道:“叔你真是,搬新房也不跟我说一声。”
“你才真是呢。”童新华不满,“你怎么就不说到我家看看我呀?”
“别都怪都别怪了,”胡小月插话,“都是大忙人,哪有时间哪?”
童新华带三儿和胡小月参观了新家。童新华的新家不大,七十多平,两屋半一厅;厅很小,厅里摆的还是以前的老桌子,老沙发和老电视机,看上去特别拥挤;主卧室不小,摆设和厅里一样陈旧;所谓的装修就是在屋顶贴了几根石膏线,墙上刮了大白,地上铺了白色的地板砖。童新华介绍说:“空间太小了,铺深色地板砖显得更小。”三儿说:“搬新房子你也买点家具,打也行哪。这也太寒酸了,别人来了以为你故意装穷呢。”大家笑笑。
“想装穷还不行了。”高姨插话说,“下个月我跟你叔就要走了。”
三儿和胡小月吃了一惊。三儿问:“叔你上哪去?”童新华说:“小月,我跟三儿到里面谈会儿。”胡小月扬扬手:“你们谈你们的,我跟高姨在外面看电视。我帮你端茶。”
胡小月把两杯茶端到主卧室床前一对旧沙发中间的茶几上,回身带上门走了。童新华凑近三儿递过的火点上烟,招呼三儿坐下来,跟三儿说:“傍晚打电话给童林,问你晚上忙不忙,想叫你来谈谈。童林说你在老田那儿。”三儿又问:“叔,你跟姨到底上哪去呀?”
“滁水的事听说了没有?”童新华问,“党政一把手,一锅端了。”
三儿哦了一声:“动静这么大呢?”童新皱眉说:“这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盯上我了,做我工作,叫我去当代理书记。”三儿眨眼问:“那不是升了吗?叔你不想去呀?”童新华摇摇头:“那么个烂摊子,我去怎么收拾?”三儿点点头:“朗叔是什么意思?”童新华说:“他肯定不希望我走;但他又说,这也是个机会,弄不好还要我干一届。其实我无所谓了,当官太累了。我跟你说实话三儿,躲胳窝里过日子,多做点事,苦点累点我都愿意;这叫我拿主意,啧,心里没底。你脑子快,再给我上一课,我这情况也不熟哇,去了怎么办?”
“叔,”三儿为难地咂咂嘴,“我也没当过官。”
“随便说,”童新华期待地说,“说真话就行。”
思虑了好一会儿之后,三儿开了口:“我觉得这代理书记好当。”童新华凑近身子。三儿接着说:“出这么大的事,党政一把手一锅端,目前滁水的官场民间肯定人心纷乱,尤其是官场,肯定还有人日夜焦虑,惶惶不可终日。就案件本身来说,就县长和书记所处的位置来说,和他们相关的人情事故肯定不少。不能有点瓜葛就双规吧?那整个系统就瘫痪了。现在最要紧的事有两个,抓大放小,安定人心。你的任务不是抓大放小,查处案件是上级纪检部门的事;你的任务是安定人心,把滁水的大局稳定住。上面看重的是你的稳重,这时候派个激进的人去,人心就更乱了;上面还看重你的清廉,这时候派个屁股没擦干净的人去,政府的威权都不可信了。这一任就一年多了吧?一年多能干什么?你不用拿什么主意的。”
“安定人心,”童新华念叨着,“这我想到了。我不用有所作为呗?”
三儿更正道:“当然要有所作为了。”童新华又凑近身子。三儿说:“所有的作为都是建立在安定的基础之上,没有安定,不光你无所作为,整个滁水都无所作为。”童新华顿悟地点点头:“安定人心就是有所作为。”三儿也点点头:“所以我说这个代理书记好当。”
“这么一说我就安心了。”童新华坐正身子,“你高姨都担心死了。”
三儿笑笑:“所以高姨要跟你一起去是吧?”童新华又点点头:“她怕我出事。找我谈话的时候,我就把这个作为条件提出来了,借口就是,身体不适,需要老婆去照顾。”
“这事我怎么没听童林说呀?”三儿端起茶杯。
“没跟她说。你姨就吵死了。”童新华扬扬手。
喝了口茶,三儿放下茶杯:“到时我去送你?”童新华摆摆手:“那边有人来接。你要是到滁水去了,跟我说一声。有事我打电话给你。”三儿点点头。童新华又说:“我就是暂时离开一下,就当旅游了,出去逛逛,完了就回菜籽湖到二线去,不想在那边呆着。走之前,都到土菜馆去,我请你们。”三儿笑道:“叔,你请反了吧?应该是我们请你跟姨才对。”
“我请你们。”童新华固执地摇摇头,“就请几个关系好的,志同道合的吧。你朗叔说,干完这一届,他的黄金时代就结束了,他有抱负,没机会施展了。我也可以满足了。回头再想想这几年菜籽湖的变化,就觉得呀,这几年跟你朗叔后面干得挺值的,我也够了。”
“时间太短。”三儿有些伤感,“也许菜籽湖的黄金时代也结束了。”
童新华看着三儿笑:“你怎么没信心了?你不是相信中国吗?中国处于黄金时代,菜籽湖肯定也在黄金时代,不会因为某个人走了,或者某个人来了,就改变了。”三儿也笑,三儿没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但三儿没再说话;三儿相信,童新华明白自己的意思。
“童林那丫头哇,”童新华轻叹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