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出头,好不容易把刘老板打发走,三儿跟周过又回到房间。坐定后,周过给三儿倒了杯开水。三儿问:“你也累坏了吧?明天好好休息一下。”周过坐下说:“不累,我天天在外面跑习惯了。”三儿又捏起脖子:“我是老了,站一天累死我了。腰酸,脖子还疼。”
“才多大就老了?”周过起身走到梳妆台边,把椅子端了过来。
三儿疑惑地问:“拿椅子干嘛?”周过放好椅子说:“我给师傅捏捏脖子。”三儿感激地看着周过,犹豫了一下,起身反坐到椅子上。周过抬起手,缓慢地捏着三儿的后颈:“徐庆说师傅脖子老疼。师傅,你别修车了呗。”三儿哼哼叽叽地说:“不修车我干什么呢?”
“当老板干什么?”周过笑道,“那些厂长可佩服你了。我说我师傅虚岁才二十五,他们都不信,说哪有这么年轻的大老板?说也就你师傅大胆,让一小毛孩子当经理。上午还有人问徐厂长呢,到底你是老板还是陈老板是老板?善良不紧张吗?拿着稿子躲过道里看。我跟老林笑话他。善良说,你看我像老板的样子吗?我要是当老板我还出这个丑哇?”
三儿笑了。周过说:“真是这么说的。刚才那刘老板也不信。刘老板找的小被他老婆发现了,天天跟他在家里吵,准备离婚吧。纪叔月初离婚了,他父亲跟弟弟来了,把纪叔臭骂了一顿。前一段纪叔心情不好,天天晚上叫我出去陪他喝酒,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他,把陈会计带去了。陈会计会说话,劝纪叔,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找个人接着过就是了,离婚的人多了;说你要是这样,你父亲更生气,快八十岁的人了,气出病来就麻烦了;说你还是大公司的总经理呢,天天喝得醉醺醺的,人知道了影响不好。”三儿问:“纪叔那小呢?”
“不跟纪叔来往了。”周过说,“纪叔说她不是东西,上当了。”
三儿叹了口气。周过说:“原来我以为纪叔当总经理,不得了一样,现在我发现纪叔也是普通人。”三儿笑道:“当总经理就不是普通人了?人都一样,当什么都是普通人,别怕那些当什么的人。在别人眼里,你也不得了哇,你不是普通人吗?”周过嘀咕道:“没师傅我上哪不得了去?”三儿埋怨道:“说多少回了。没听人说过吗?是金子放哪都发光。”
“我就不是金子。”周过说,“我爸叫我记着,我原来是废物。”
三儿咂了下嘴:“你爸过分了。”周过说:“本来是这样。朱虎子还在坐牢呢,他妈都被他气死了。不是师傅收留我,我跟朱虎子一样。上回回去碰到朱虎子他爸了,他爸说,小周过还是你好,碰到好人了。”三儿不屑:“你听他的!他不还那样吗?骑牛放马的。朱虎子他妈就是被他爸气死的。不过你是得记住了,城里诱惑多,说话做事自重点,别乱来。”
“不会乱来的。”周过保证道,“我学师傅,堂堂正正地做人。”
三儿笑了:“哎呀把我奉承的。”周过也笑:“纪叔他们都这么说。”
“那你就当我堂堂正正的吧。”三儿又笑:“现在业务还好呗?”
周过兴奋起来:“可好了。不是剪彩仪式,我就把大理石板谈下来了。等事情完了,接着跟他们谈去。大理石板厂是龙兴岭大山里的。纪叔问我今年能赚多少,我说师傅给我分配的任务是赚三百万,纪叔不信,骂我,说狗日的还跟我说谎,我就说实话了。到过年四百万肯定没问题,争取五百万。陈会计算的,我没想到有这么多。明年争取赚一千万吧。”
“我也没想到。”三儿低头说,“过年得好好地奖励奖励你们。”
“奖励不奖励无所谓。”周过说,“师傅把陈会计给我留着呗。”
三儿嗯了一声:“使着顺手哇?”周过笑笑:“有个老人在安心点。”
“那就留给你吧。”三儿说,“叫他老伴也过来,照顾他生活。现在不是有厨房吗?幸福老婆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叫陈会计老伴帮帮忙,给人发工资,发多少工资你自己定。”
门开了,红姑和吴多多走进来。吴多多带上门。红姑讥讽道:“还按摩呢。周经理这么巴结懂事长哪?”三儿不满地说:“吃餐饭人吃没了。你按。”红姑翻眼拽过周过,接着给三儿按摩:“我跟多多送朗叔他们和田教授回家了,到田教授家坐了一会儿。多多跟田教授谈设计的事。”吴多多帮忙解释:“是这样的。翠园小区房子开年就动工。我跟我爸联系了,叫我爸跟王胜他们说一下,让教授给他们设计。”红姑笑道:“三儿没生气,敢生气。”
“我以为生气了。”吴多多不好意思地说,“三儿脖子怎么了?”
周过把倒好的开水递给吴多多:“颈椎病。”吴多多点点头:“我听说颈椎病要到医院做理疗吧?”红姑接茬道:“早就理疗过了,回家还牵引呢,吊床头跟吊死鬼一样,没用。我婶做了个小枕头,说是人传的偏方,开始有用,后来也没用了。三儿是苦命的人得了苦命的病,没事闲着反而疼得厉害,修车就不疼了。”吴多多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这样呢?”
“没办法。”三儿抬头扭了扭,“不捏了不捏了,肉都捏疼了。”
红姑回身到多多身边坐了下来。三儿扶着脖子问:“朗叔怎么回家了?没说呢。”红姑甩甩手腕说:“朗琳在排练呢,就请两天假,今天不回去,明天她又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