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打量着收拾好的房间,高姨感慨道:“在家还住不上这么好的房子。”童林介绍说:“家具都是陈木做的,老漆漆的,可讲究了,还便宜。”看着童林神采飞扬的样子,高姨问:“童林,喜欢三儿吧?”童林脸红了,埋怨道:“妈你说什么呢?”高姨笑笑:“不喜欢才怪。小时候回家尽说三儿,没完没了,就听你唠叨了。”
“三儿是头呀。带我们打架、摸鱼,可好玩了。烧饭的时候,在灶洞里烤山芋。那时候没什么吃的,吃什么都香。还有小咸鱼,晒干了,用辣椒煮了,越嚼越有味。学习还好,问什么答什么,就是平时不说话。高中的时候,我们班女生叫三儿小帅帅,个子跟我差不多,现在长这么高。那天在商城碰到三儿,都不敢认了。”
“男孩子长个子迟。你哥开始个子也不高,几年冲上去了。”
第二天上午,林志清又到供销社办公室坐着,一边翻看旧报纸,一边等苏中电话。苏老大晃上楼,无声无息在林志清对面坐下来,掏出烟,递一支给林志清。林志清放下报纸,凑过苏老大递过来的火点上烟,觉得烟味和来时苏老大发的烟味不一样,一看,还是红梅。林志清知道,这是苏老大专门为自己买的烟。供销社衰落后,苏老大都抽孬烟,有事才买包好点的烟,抽不完放口袋里搁着,应承客人。苏老大想,这个时候,也只有老兄弟才这么不嫌麻烦,为自己分忧,天天坐办公室里等电话,一坐就是一天。
“三儿说不行到四川找去。”林志清先开口,“不知道苏中还在不在学校。”
苏老大摇头说:“哪找去?你嫂子说,就当没这个儿子。”林志清叹口气:“急是急,也不能这么说,也许有什么事呢?”苏老大抱膀子坐着,一脸落寞,目光无神。林志清看苏老大可怜,又安慰道:“我估计这两天就有电话。童林二次分配都上班了。可能苏中也有二次分配,也该要上班了。上班就有时间,有时间就打电话了。”
苏老大心烦,不想提苏中,主动换了话题:“看昨天那架式呀,储丽想把童林留在家里住。”林志清冷笑一下,摇摇头说:“还看架式,房间都收拾好了。”苏老大愣了一下,不解地问:“收拾什么房间哪?”林志清黯然地说:“原来说给我住的房间。”
“储丽也不嫌麻烦!”苏老大突然伸直脖子,“现在不是孩子了,都山大树大的。秋子要上学,小西也要走。把童林留家里算怎么回事?你就不担心哪?”
“这个不会这个不会。”尽管心里也这么想,林志清还是伸手拍拍苏老大,安慰道,“储丽没这么糊涂,三儿也不是那样人。再说了,童林是什么人哪?局长家千斤。三儿是什么人哪?说好听点是个体户。填表的时候,人都不填个体户,脸上无光,宁愿填自由职业。什么是自由职业?就是无业。都说个体户有钱,怎么变都是社会主义体制,那就不算正当职业。童林跟秋子一样傻呢?她就是愿意,童新华愿意吗?做梦!”
林志清这么一说,苏老大又觉得不滋味。林志清的意思是,秋子嫁三儿,是下嫁,只有秋子和他这样的父亲才会同意这门亲事。苏老大心想,三儿差哪儿了?没三儿你能过得这么轻松吗?没老陈家,你那土房子都做不起来,秋子还不知道在哪窝着呢。
没话了,两个人默默地抽着烟。呆坐了一会儿,苏老大起身走了。林志清怕苏老大太过于担心,对着苏老大背影叫道:“哥你别急,我等几天没事。”苏老大叹口气。
三儿傍晚回来时,带回三个带拖柄的行李箱,看样子挺时尚,大家都围在客厅里看。林志清问:“两个人,买三个干嘛呀?”秋子不满地说:“我不是人哪?”林志清点点头。高姨笑道:“林主任大公无私,别人都考虑到了,就没想到自己孩子。”林志清有些尴尬:“这东西贵呀,当时没舍得买。秋子就一年了,没想起来。”
“毕业更要了。”三儿打了个哈欠,掏出烟盒,扔给林志清。
林志清不明白三儿意思,不解地问:“毕业干嘛更要呢?”秋子释说:“小的是我的。我以后要出差踏勘,带小的方便。”童林笑着说:“还是你跟三儿心有灵犀。”
林志清拖过烟盒,抽出一支,扔给三儿:“上午没睡呀?”三儿揉揉眼,掏出打火机帮林志清点上。秋子解释说:“上午还要看书,哪有工夫睡觉哇?”林志清咂下嘴,心疼地看着三儿说:“不去学徒不行哪?拉鱼就专心拉鱼,干一行专一行,挺好。”
高姨不解地问:“现在还看什么书哇?”秋子回答:“修车的书。”
晚饭后,小西把红姑叫来挑行李箱。不好,红姑天天呆家里陪爱琴婶,心情也不好。三儿没话找话说:“到学校别穷酸,跟小西一样。同学问小西,你爸干嘛的?怎么这么有钱哪?小西说我没爸,我哥给我钱,我哥修自行车。”大家笑笑。三儿接着说:“这丫头太老实。修自行车不赚钱,你应该说我是搂黄鳝的,搂黄鳝赚钱。”小西不好意思地问:“到底怎么说?”高姨说:“说你当哥老板。没听相声说吗?掉块砖头砸十个人,九个老板。现在单位的头都叫老板,跟南方人学。你哥还是真老板,开饭店哪。”
“老板就算了。说我改行修汽车了。”
小丽靠三儿怀里笑着说:“三儿老板。”三儿说:“笨蛋!陈老板,前面加姓。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