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把朗公社丢在政府大院门口,接着又开车带着胡小月赶到老田家。
秦姨刚给三儿和胡小月开了门,老田就在房间里问:“三儿来了吧?我就起来。”胡小月不满地说:“死老头就记得三儿,还有我呢?”秦姨笑了:“记得你的,就说你好了。”
三儿进房间门的时候,老田正在穿衣服。不等三儿开口,老田就开骂了:“狗日的还知道来看我。”三儿在床边坐下来:“我不是有事吗?刚从公司回来。不舒服就躺着。”
“起来起来,”老田抬抬下颌,“坐着跟你说说话。天天睡着不踏实。”
“天天睡着?”三儿担心地看着老田,“师傅,是不是那病又厉害了?”
老田起身系好裤带:“也不是天天睡,就这几天,被那狗日的气的。”三儿点点头。秦姨走进房间,忧郁地说:“你来就好了。”三儿皱眉咂咂嘴。秦姨拿起薄棉袄递给老田。
“我跟你说三儿,”老田套上棉袄,“别借钱给他,你架不住他花呀。”
三儿又点点头。老田又担心问:“他见到秋子没有?”三儿想了想:“好像没见着,怎么了师傅?”老田不住地点头:“没见着好没见着好。”三儿越发不解起来:“怎么了?”
“怎么了,”老田坐下来,慢慢地扣着扣子,“我怕他跟秋子借钱呗。”
三儿哦了一声。老田喘了口气:“他还跑西安去了,跟田青借钱了,三万块。”三儿抬胸吸了口气,心想,这家伙可能真出事了。老田摇摇头:“田青哪有钱哪?没多少钱。我不是准备给田青买房子吗?田青说,她自己存钱装修。”三儿不解地问:“你不是说田青婆家经济不错吗?”老田叹了口气:“是有几间老房子,跟门面一块租给别人了。她小夫妻俩跟公公婆婆住一套房子。公公婆婆还好,说刚给田青对象他哥买了房子,下一步就给田青买。那也不能就指望别人哪。我就想着,我给她买套房子吧。说田黄。向家里人借钱也就借了吧,他还向别人借钱。前天你师娘到菜市场买菜,碰到他同学,他同学就问你师娘,说你们家那么有钱,怎么田黄还到处借钱哪?同学都怕他。说出来人笑话,他跟人说,借几百都行。”
“借几百都行,”胡小月站门口说,“哎呀,那他不没法过日子了吗?”
三儿伸手想掏烟,想想还是憋住了。秦姨说:“到客厅坐去,小月泡茶了。”
“叫巧珍回来,”老田吩咐秦姨,“多炒几个菜,中午跟三儿喝一杯。”
到客厅坐下后,老田伸手跟三儿说:“给我支烟。”三儿为难地问:“能抽吗?”老田可怜巴巴地说:“你来我就抽一支呗。”秦姨一边拔电话一边说:“三儿你给他一支。”
三儿给老田递了支烟,又帮老田点上了。老田贪婪地吸了口烟,缓缓地吐出:“田黄肯定出事了。我跟你师娘问他,他说没事,没事。肯定出事了,出大事了。要不哪回要钱也没跟我吵过哇,巴结我还不理他呢。你是没看到,回来头天晚上,他就跟我戗上了,拍桌子问我,我是不是你儿子,是你儿子你挣钱不给我用给谁用?刘立就劝他,师叔你别生气,师爷心脏不好,有话好好说。他怎么说?狗日的你一外人,跑我们家住着,还插嘴插舌地叫我别生气,没你说话的份。你师娘要打他,说外人也比你个没娘心的好,巧珍给拦下了。”
“到我那儿借钱没纠缠,”三儿说,“我说我还找贷款呢,他就走了。”
老田又抽了口烟:“他知道我跟你是通的,你那么说他就知道,借不到钱了。”三儿扶着脖子哼了一声。老田又说:“小时候哇,我爸妈给惯狠了。我跟你一样,是家里的独子,你还有个妹妹,我连个妹妹都没有。你师娘第一胎就生个儿子,把我爸妈高兴的,大头孙子大头孙子呗,要什么给什么。聪明是还聪明,就是没聪明到点子上,小时候学习还行,到单位就混得不怎么样了,要不三十出头才结婚呢?你师娘说,我那儿媳妇也不待见他。”
“师傅像是说过的,”三儿说,“童叔那天说,师嫂工作还没找好呢。”
“先找了个工作,“老田又叹气,“说是跟合同工差不多吧,不干,过不久就辞了,说人瞧不起她,其实她原来就是集体企业工人。在家呆着,非要田黄给她找正式工作。”
秦姨抱手站一边说:“迟早要离。”胡小月安慰秦姨:“不会的。”秦姨摇摇头:“上回从石家庄回来,我跟三儿说过,三儿不要我说。”三儿特地瞥了秦姨一眼。秦姨没理三儿,接着说:“那孩子肯定不是田黄的,看哪都不像。”三儿埋怨道:“小时候看得出来呀?”
“怎么看不出来?”秦姨不服,“田黄小时候长什么样我不知道哇?”
三儿觉得可笑:“男孩子像妈吧?”秦姨转身就往房间走:“过年寄照片回来了,我这就拿给你看去。”胡小月赶紧起身拉住秦姨。老田冷笑一声:“我看着也不像哪。”三儿不屑地扭过头:“遗传还有变异呢。上回我就跟师娘说,我不像我爸也不像我妈,照你那么说,我妈还偷人生的我呢。”大家难得地笑了一下。老田骂道:“狗日的,一会你妈不揍你。”
“就算不是师兄的,”三儿说,“也别说了,叫你们爷爷奶奶就行了。”
“三儿这话说得对,”老田撑撑眼皮,“不说,不说了,是孙子就行。”
三儿提着烟头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