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刚过,二婶就准备腌腊货了,猪腿买了十几个,大青鱼买了二百多斤,鸡鸭牛肉之类的东西买了一堆,数量是去年的两倍止多,江斐和高姨帮忙弄到半夜才收拾完毕,一个个累得腰酸背疼。老太太提醒三儿:“你妈准备走了。”三儿当然知道二婶的意思,这些腊货必须在过年前腌好晒干,二婶准备带一部分到上海去。除了腊货,二婶叫方胡生拉回来的银鱼和蜂蜜也比往年多很多。三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不知道是舍不得,还是埋怨。
老石朋友凡成功的不锈刚管厂开机,大家前去祝贺。凡成功在c区买了套房子,跟他带来的技术员住。凡成功说,等别墅楼做好了,就把老婆孩子接过来。中午,凡成功请大家到酒店吃饭。三儿问吴起:“厂什么时候开工?”吴起为难地挠挠头:“什么都准备好了,城关的店面都准备好了,就是机器生产厂家的技术人员老也不来安装调试机器,说什么他们年底太忙了。办个厂真不容易,早知道这样不办就好了。年底没几天了,争取年底开业吧。年底清水还有两家厂开业,彭明的瓶盖厂,孙小年的扣子厂。他们租乡里的厂房,弄得快。”
饭后,吴起把三儿拉到他的免漆门厂,叫三儿想想,还有什么事没考虑到。聊着聊着就聊到吴多多的工程队。三儿问吴起:“多多跟苏中处得怎么样了?”吴起咂咂嘴:“还是那个样子,不冷不热不温不火。多多心思你还不知道哇?这孩子怎么办?”三儿也咂嘴。
“慢慢磨吧。”吴起又说,“不是急的事。其实苏中那孩子不错,老实。”
江斐打电话给三儿,说大姨的儿子找到家里来了。三儿没打招呼就往外走。吴起紧张地跟三儿后面问:“出什么事了三儿?”三儿走到车边收了电话:“我大姨儿子找来了。”
车还没到门口,三儿就看到门前停了辆吉普,打扮比苏中的车还热闹,除车身上的花里胡哨的贴纸,车顶上还有一排灯。三儿自语:“时髦的城里人。”江斐迎过来,没等三儿车停稳就拉开车门,笑着介绍说:“刘玉停带他来的。我跟老太太坐家里看电视呢,进门就盯着我看,把我吓坏了。他说他姓高名健,大圩储花儿子,到清水找储丽,储丽是他小姨。长得跟你特别像,眼睛像,个头身材也像。就是他头发太长了,还扎个小辫,女的一样。”
三儿跟江斐进门时,二婶正兴奋地跟一位长头发的小伙子坐沙发上聊天,厨房里有油水滋锅的声音,应该是高姨在做饭。三儿想,这就是高健了。三儿还在琢磨的时候,高键起身绕过沙发,远远地向三儿伸出手:“怪不得姨说我们长得一样呢,看来没找错。”三儿抓住高健手,打量着高健说:“小辫子真漂亮。”大家笑了。高健也笑:“这样比较有味道。”
坐定之后,三儿给高健续了烟。高健回身指指正在泡茶的江斐跟三儿说:“进门的时候我就想着,肯定是我表妹,只有我表妹才这么漂亮。”三儿咧嘴笑笑:“你今年多大?”
“我比你大两岁。”高健说,“我知道江斐是我表姐,小姨认的大女儿。”
“说什么表姐表妹呀?”二婶不耐烦了,“说我姐姐,说我姐姐,你妈。”
高健点点头:“三儿是吧?这名有意思。刚才我跟姨说半天了。你大姨,我妈,还有我们的小舅都好着呢,现在在芜城。”二婶提醒道:“高健,接着刚才说,接着刚才说。”
“说到哪儿?”高健又点点头,“我爷爷和我爸把我妈接到章河农场了,第二年我爸跟我妈就在农场结婚了。刚去的时候林场不同意他们结婚,说我妈看上去还没成年。姨说三儿跟表姐还到农场找过是吧?不怪你们找不着,我妈和小舅开始就没有户口,后来找农场里的人给安的户口。我们七八年就回芜城了。我爷爷原来是师大艺术系的讲师,画画。我现在也是画画的。回芜城以后,我爷爷接着教书,还找人把我爸妈和小舅安排到学校印刷厂里上班去了。后来我爸又考了大学,也学画画,画画好考,我爷爷有关系呀,我爸有基础。我爸毕业后就留在师大教书了。我还有个妹妹,她成绩好,公派出国去了。我爷爷早就死了,我妈还在印刷厂上班,我爸还在教书。小舅后来自己办了个印刷厂,发了点小财,看样子跟三儿是没法比的了。小舅就一个女儿,还在念高中。我妈早想找小姨了,我爸那人小气,不让我妈找,其实就是怕小姨家里穷,给他添麻烦。我在广东,回家过年,回家我妈就念叨,说还有个妹妹在清水,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我问小舅,到底找不找小姨?小舅说,找,找回来我负担。本来我以为要找个十天半个月呢,哪知道到饭店里吃饭,随便就问到了。那姓刘的女经理跟我说,储丽就是我老板他妈妈。那我还吃什么饭?我跟她说,带我找我小姨去。”
江斐给三儿端上茶。二婶拾颌跟高健说:“打电话给你妈,我跟她说话。”高健愣了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侧身从大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就拔号,接通就把手机递给二婶。二婶还没听到对方说话就哭天摸泪了,说:“姐呀?我是储丽,你带早儿到我家来,到我家住着就不走了。三儿挣了许多钱,这辈子也花不完,你来了我们一起花……”大家跟着流泪。好不容易等二婶哭好了,高健又联系到储早。二婶接着哭天抹泪,直到手机没电了才停止。
高姨端来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