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菜端上桌,朗琳才把秋子从书房里拽出来。#金教授不解地问:“秋子,这房子非得你买呀?”秋子扶腰坐下说:“公司里的人说我了,说你们家三儿不爱江山爱美人,放着亿万家产不管,跑北京来陪你。”三儿给金教授倒好酒:“我是来躲清闲的。”秋子撇撇嘴,接过小丽递过的筷子,夹了口菜,塞到嘴里:“也不就为房子,那不是我喜欢表现吗?”
“这就叫相敬如宾。”金教授端起酒杯,“三儿,你也倒点,喝一杯。”
高姨问老太太:“这就叫相敬如宾哪?”老太太摇摇头:“我是听不懂了。”
“有那么难懂吗?”三儿给老太太夹了点菜,“你就是不想动脑筋。爸你不知道,老太太真是女中秀才,很多方面比老先生厉害,就喜欢看书,看书看得神经衰弱,上不了课,在家休养到退休,退体之后专业看书,抱着资治通鉴啃。她不研究历史,研究文字典故,文字工夫相当地厉害。我跟秋子看那点古文底子都是小时候老太太给我们打的,三岁我们就跟老太太识字了。小西也是。现在好,书早扔九洲八国里去了。搬到我家住以后,跟我妈追电视剧看,哎呀,入大迷了;以前看完了还批评批评,说电视里的人不说人话,中国话就不是那么说的;现在就看个热闹,不动脑子。除非家里特别忙伸把手,要不一天到晚就坐沙发上没完没了地看电视剧。以前我回来还抢着给我倒水,现在我回来就跟没看见一样。其实不是要她倒水,倒水的人多了,她得活动活动。爸你吃呀,我倒点酒陪你。爸你不知道,以前给我们讲诗词,讲典故,可睿智了,还给我讲过爱情观的。现在我们说话她说听不懂了,我们说话还能难过资治通鉴去?就是不动脑筋。老太婆你记着,脑子跟身体一下,也得牵出来遛遛弯,跟小丽傍晚牵你出去遛弯一样,不遛就朽了。你想想哪,一个人把满腹经纶都忘了,他得痴呆到什么程度哇?爸你看看,还不让人说呢,装佯听不见。其实她耳力好得很。”
“七十九,”金教授抿了口酒,放下杯子又说,“耳聪目明,难得了。”
“三儿叫我多活几年。”老太太摇摇头,“不想死,死了舍不得三儿。”
三儿给自己倒了酒:“死了别把我带走噢。”大家笑笑。老太太又摇摇头。
“老太太是没原来爱活动。”江斐也郁闷,“以前还到呛菜厂帮忙呢。”
三儿举起杯示意金教授,抿了一口说:“法国酒也就这样。老人也不能惯着,跟小孩子一样,老小孩呗。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我跟老太太两个人知道,他儿子徐善文都不知道。”大家的行止固化了。三儿笑笑:“不是什么大秘密。要说老太太真是北京人,出身清朝贵族家庭,旗人后裔。老太太全名叫王桂香,其实不姓王,姓桂,就叫桂香,王是后来老先生给她加的。”秋子特别意外:“真的?”三儿点头把老太太的身世说了一回。
第二天早饭后,三儿开依维柯,带小丽和朗琳去接所谓的京剧爱好者协会的老师。路上三儿跟小丽和朗琳说:“你们俩听着,你们都是老陈家人,亲姐妹,要互敬互爱。”朗琳敏感地眨眼问:“好好的说这事干嘛?本来就互敬互爱呀。”小丽撇撇嘴:“教育我呗。”
“还知道教育你。”三儿不满地说,“你看你那脸拉的,谁欠你钱了?”
朗琳感觉三儿话里有话,不安地帮小丽解释:“小丽看书累了,我看书也累。”小丽斜眼看着朗琳。三儿满意地嗯了一声:“朗琳这姐当得很是不错。”小丽扭头吁了口气。
“当老陈家人没什么特别。”三儿说,“老陈家人跟老赵家人、老钱家人、老孙家人没什么两样,一样,都是普通人,一张嘴,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当老陈家人不是荣誉。当老陈家人只有一个意义,我们互相当自己是一家人,哪怕不是一个姓。伯跟小丽一样,七个年头到老陈家,叫爷爷大大,大大就是现在爸爸的意思,叫奶奶妈妈。爷爷不让伯改姓。伯到成家立业年龄的时候,爷爷又让伯单**户,爷爷叫伯传老苏家的血脉。爷爷不是不承认伯是家里人,爷爷还当伯是儿子,伯还叫爷爷大大。爷爷的意思是,我们在尊重自己家人祖先的同时,还可以像一家人一样相处,相互关心,相互照顾,也相互理解,相互宽容。爷爷是我最敬重的老人,爷爷的伟大就伟大在这里。伯就是这么做的。平时大家都叫伯苏老大、苏启明,关键的时候他总是站出来,说我也是老陈家人,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和他不同姓的老陈家人,尽管他的能力非常有限。还有一个人比伯做得更好,更无私,更坦荡,这个人不光爱那些当自己是老陈家人的人,她爱所有的没有恶意的人,她太善良了。这个人就是我们的妈。妈也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只是妈太不显眼,太质朴,不会表达自己,大家只是简单地把妈看作一个好人,不太留意她。我们都得向爷爷学习,向伯学习,也向妈学习。”
小丽扭头和朗琳对视了一下。朗琳笑着跟三儿说:“我跟小丽都是老陈家人。”三儿从后视镜里看到两人的举动,开心地笑着说:“我这情抒得还不错吧?”朗琳跟小丽笑笑。三儿又说:“说自己是老陈家人就别见外知道吗?”小丽和朗琳同时答应道:“知道了。”
“三哥我也想亲你,”朗琳犹豫地说,“跟姐一样。我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