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教三儿学戏的老黄把儿子黄篇带到三儿家。黄篇四十刚出头,看上去年龄更大一些,倒不是他生得老气,打扮举止太成熟了,一副成功人士做派,很是讲究,大背头一丝不苟地梳着,蓝衬衣袖口严肃认真地扣着,胳膊下夹着黑皮包,西装裤子烫得毕挺,皮鞋擦得铮亮。稍事介绍后,老黄歉意地说:“我那老太婆不注意,说漏了。他非要来看你。”
“没事没事。”三儿扶老黄坐下来,招呼黄篇,“坐,大哥坐。”
黄篇盯着三儿,摸着沙发坐下来。江斐一边泡茶,一边偷偷地笑。老黄叹气道:“我说三儿就是普通人,天天跟我学戏我还不知道吗?他就是不信。在家打扮半天了,生怕你们看他笑话。”大家得趣地笑笑。黄篇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说:“大老板我见过,都是前呼后拥的,哪有大老板跟我爸他们学戏的?我妈说了我是不信。我说,那我得去看看。”
“我不是大老板。”三儿给老黄父子两派了烟,“你是大老板。”
黄篇摇摇头,起身想给三儿点烟:“陈老板,别笑话我。”三儿哎呀一声,拉黄篇坐了下来,凑近黄篇气地说:“叫我三儿,老师他们都这么叫我。我现在也不叫老师了,就叫老黄。我叫你大哥,这么叫亲热。”老黄点头笑着:“这么叫亲热。”
“那就三儿。”黄篇放松下来,“我来没别的意思,想看看你。”
三儿挠挠头:“我应该去看大哥。”黄篇扬手嗨了一声:“我妈也不是故意说的,她就是说你对我爸好,天天开车把我爸送到楼下。我是担心,我说天热别去学戏了。我爸血压有点高。”三儿点头哦了一声。黄篇接着说:“我哪知道送我爸的是亿万富翁哪?我妈说了我真不相信。我爸生气,说老子还跟你说谎哪?”大家笑了起来。黄篇也笑:“放心陈老板,不会跟人说的。”三儿又提醒道:“叫三儿。”黄篇点点头:“我爸打过招呼,说张姨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三儿咂咂嘴:“我那个,是没告诉他们。”黄篇点头笑道:“明白的。”
秋子和江斐端来茶水。黄篇想站起来接茶,被三儿拽住了。老黄翻眼怪儿子:“紧张干嘛?三儿好着呢。这是秋子,三儿老婆。”黄篇对秋子笑笑。老黄接着又说:“这是江斐,三儿姐,天天跟我们一块玩,专业的。”打了声招呼,秋子就跟江斐到书房里去了。
“三儿我不明白,”黄篇说,“这么年轻,怎么赚这么多钱呢?”
三儿呵呵地傻笑着:“运气好呗。”黄篇咂咂嘴:“我是来取经的。”三儿看看老黄,又看看黄篇。黄篇解释说:“我接手公司的时候,公司情况就不好,厂都要倒了。这些年我觉得我还可以吧,把厂搞活了,公司还买了进口的大巴车,我觉得挺自豪的。前天我爸说你拉鱼拉成亿万富翁,我就糊涂了。我接手公司的时候,再不好,也比拉鱼强哪,我怎么就做不到呢?不光你,我有几个同学也是这几年发的财,亿万的没有,千万的有两个。三儿,三儿你给我说说,这发财有什么诀窍。我可是真心来讨教的。”老黄期待地看着三儿。
“诀窍,”三儿笑笑,“什么诀窍?政策好呗,赶上好时代了。”
黄篇又咂咂嘴。三儿认真地说:“不是玩笑。”黄篇点头哦了一声。三儿接着说:“不是老一辈人用生命换来的**的国家地位,不是新中国给老百姓相对平等的身份,不是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像我这样人,没什么发财机会,你可能也没机会做国营公司的老总。其实大哥也发财了,我为个人谋利益,你为国家的公司求发展就是,你比我大公无私多了。”
“什么大公无私。”黄篇摇头笑笑,“我就是想当官。看公司不景气,着急,天天开破大巴车还窝囊。开会承包的时候,我站出来了。等公司情况好点了吧,别人又不服气,承包我拿得多哇。不服气怎么办?承包呗,又开始吃大锅饭。吃大锅饭也好,平等。这又集资股份制了,其实就是叫职工出点资,别的还跟原来一样。三儿,我问的不是这个。”
三儿理解地笑笑:“也有诀窍吧。”黄篇凑近身子。三儿说:“要说诀窍的话,我的诀窍是,大家都有钱赚。”黄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三儿接着说:“比如卖鱼。我把鱼包下来,进城到菜市场找了摊贩,请他们吃饭。去的时候,他们更本不当回事,就想赚餐饭吃。我亲戚朋友也没当回事,说我胆大包天。养鱼的都没当回事,他都没跟我正式签合同,合同我叔随便写的,手印都没按。后来养鱼的跟我说,他就没指望我卖鱼,准备想别的办法;他也没指望我卖不掉赔他钱,赔不起,当时我才十**岁。吃饭的时候我跟贩子们说,你们从我这儿进鱼,我让利,保证比从别人那儿进鱼便宜,保证鱼比他们鱼的鲜活;我说具体怎么卖,我们商量着办;我说我希望你们把我让的利,让给顾客,这样到你们那儿买鱼的就多了,这样你们赚的就多了,我赚的也多了,大家都有利可图。”黄篇怀疑地点头哦了一声。
“就这么简单。”三儿说,“换句话说就是,钱不能一个人赚。”
黄篇又哦了一声:“薄利多销是吧?”三儿笑笑:“还是大哥会总结。”黄篇咂嘴看了了三儿一眼。三儿说:“做生意,和气生财。和气就不能太计较。”黄篇点点头。
“他不行,”老黄摇摇头,“就厂里做的那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