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阳城是舒庸国边城重镇,城高池深,崇墉百雉。首发哦亲日落西山,在夕阳斜照下,女墙仿佛涂了一层鲜血,分外巍峨。
济阳城东,一所古旧的老宅,迎回了它的旧主人。
江鼎本以为这里不过是当年甄元诚随意租住的栖身之地,进去才知道,这绝对是一个用过心的地方。虽然时隔多年,一草一木还有当年主人用心经营的影子。比起甄家那个豪宅,这里更像个“家”。
十多年来,宅子居然没有荒败。当年甄元诚雇佣了一对老实本分的夫妇打理宅院,留下了足够的工钱。这么多年过去,夫妻两个居然还在坚守,纵不说维持如新,也还是个能住人的院落。
江鼎十分满意,能立刻入住,比荒宅强得多了。那夫妻两个忠于职守,十分不易。江鼎取出金银酬谢一番。
一切安排都是江鼎做的,甄元诚一路如失了魂魄一般,到了宅中,静静坐在卧室之中,默然不语。从天明一直坐到了黄昏。
江鼎深知他的感受,这种天崩地陷一样的绝望,他经历过不止一次,每一次都如死去活来一般。他也没有安慰什么,静静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等着甄元诚回过神。
回过神来,哪怕还是无尽悲辛,也才可以交流,才有舒缓的余地。
一直坐到二更天。身后豁然一亮,灯火透过窗纸,照在院中,洒下一片光明。
江鼎精神一振,知道是甄元诚自己点了灯。一旦有了点灯的心思,阴霾就能散去一孔。
他转身,敲门道:“叔父?我能进来么?”
就听甄元诚低声道:“进来。”
江鼎推门而入,只见甄元诚坐在床上,膝上放着一个木匣。脚边是火盆,火盆的炭火早灭了,只剩下惨白色的死灰。
甄元诚的神色,恢复了平静,但不是以往的刚毅,而是平静的有些恍惚,目光中也透出一股茫然。
江鼎站在床边,道:“叔父?”
甄元诚轻声道:“过来坐下。”
江鼎依言,搬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
甄元诚手指扣在木匣上,道:“你今天不应该出手。”
江鼎道:“千钧一发,别无选择。”
甄元诚道:“你知道他是谁?”
江鼎道:“我若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甄元诚抬起眼,眼中略带责备之色,就是这一丝责备,让他茫然的神色出现了一丝鲜活。
江鼎起身,道:“若叔父见责,孩儿愿领责罚。”
甄元诚摇头,道:“我责罚你做什么?我只是不想你因我背上忤逆的大罪。你去找他,给他赔罪,然后听他的吩咐吧。”
江鼎道:“找他也可以,不过要等这件事有个结果。一日你们还有冲突,我就不会离开您。”
甄元诚百感交集,道:“江鼎,你这就太任性了。须知血浓于水,亲疏有别……”
江鼎道:“我知道亲疏有别,也有分寸。我便和您直言。江鼎,是死过一次的人。”
甄元诚目光一动,江鼎继续道:“江鼎死中求活,已经是孑然一身。当时天地茫茫,我只是一张白纸。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去往何处。不是谁的亲人,也不是谁的朋友。世间的一切,对我没有意义。”
“这时候我遇到了您。”
他正色道:“您对我如何,我不必说。我只说正因为您,我才和这个世界连接在一起,成为众生之网中的一个节点。我在这个世界所有的关系、所有的情感由您起始。若没有您,我连自己都不知道,又谈什么亲眷?”
最后,他一字一句道:“所以此生,我是先有的叔叔,后有的父亲。”
许是这句话砸的太响,灯火抖了一下,房中的光线摇曳不已。甄元诚骤然转过头,目光恢复了鹰隼一样的锐利。
江鼎毫不回避的和他对视,过了好一会儿,甄元诚的目光柔和下来。
他轻声道:“鼎儿,你这是小孩儿话,也是你可怜,当初经历得太伤,这都是我们没护好你的缘故。但是你叔叔……这没出息的东西,居然很爱听。真不配做你长辈。”
江鼎微微一笑,道:“您能愉快起来最好。”
甄元诚盯着烛火,道:“若不是你,我真的想到过死。”
江鼎登时怫然不悦,道:“那怎么行?”
甄元诚缓缓道:“不是想死,只是觉得活得没什么意思。我一直以来致力做的事情,就换来了……”他没有把话说完全,但江鼎大约知道他想说什么7派裢ǖ氖焙颍我就想,就叫他杀了我吧。”
江鼎一面感同身受,一面却也恼怒,此时他完全继承了虞重光的观点——放弃生命,尤其是放弃还有人关切的生命,是一件十分可恨的事情,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即使有一时困厄,难道就能轻易放弃生命么?”
甄元诚不答,目光中倒映着灯中火焰。
风起,灯火一摇曳,他的眼光也是一摇。
一滴水珠从眼中溢出,顺着脸颊坚硬的轮廓落下。
江鼎猛地一闭眼,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压在胸口的一团郁气吐净,道:“这件事必有误会。您别急着伤心。将内情拆解清楚,您兄弟自然重归于好。”
甄元诚道:“是啊……可是我想不出误会在哪里。刚刚我想了很久,始终不得要领、”
江鼎起身,给甄元诚到了杯茶水,道:“这倒不难理解。从他要杀您,您一无所知看来,是他误会您,并非您误会他。所以关键必在他那里。从您的角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