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淑和说得缓慢而又温和,此番话从她口中说出,好像并非是在冷嘲,更像是在随口谈论今日的天气一般。
夕缘沉默地走在她们的身后,望着公孙淑和纤弱的背影。谁能料想到,这样谦和而又清丽的女子,居然是个蛇蝎美人,然而夕缘并没有感到任何惊讶,在王府之中,仅凭谦和的品性,如何能够安然位居侧妃之位。
一路上见小厮丫鬟慌张地奔跑着,公孙淑和微微一笑,却在转身的一刹那,见夕缘低垂着头,始终沉默地走着,然而双手却紧攥着衣角。
“夕缘。”公孙淑和低声唤道。
夕缘一听,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依旧低垂着头,双手紧攥着衣角,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
“夕缘!”公孙淑和提高了声调。再次唤道。
这时,夕缘猛地一抬头,眼里写满了惊慌,她急忙跪倒在地,颤抖着说道:“主子恕罪!奴婢方才一时走神了。所以才没有听到主子的吩咐。”
公孙淑和转而一笑,依旧温柔地说道:“你是不是害怕了?”
夕缘跪着,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正如主子所言,奴婢是害怕了。”
这一句话,有几分着实是夕缘的肺腑之言,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即使是再坚强的人也会感到害怕,并非她有多想帮助林慕蕊,只是因为那稚子无辜,几个侧妃争斗也就罢了,何故要夺去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
公孙淑和一听,朝兰心使了一个眼神,兰心点点头。急忙走了过去拉起夕缘,柔声道:“夕缘妹妹,你别害怕,此事啊皆是命,慕侧妃心肠歹毒,所以受到了惩罚。与你又有何关呢?不必害怕。”
夕缘抬头,见她们主仆二人笑得有些诡异,心下也明白了几分,便乖巧地点点头,说道:“还望主子恕罪。”
正说着,遥见一行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走在最前头的便是身着藏青色服饰,一脸焦急的齐王。
“王妃的手谕果然有效。”夕缘的耳旁传来公孙淑和冷嘲的声音,“主子,咱们走吧!”兰心走上前去。扶着公孙淑和的手。
“恩,走吧,省得又要看到一出哭哭啼啼的戏,当真是没什么意思!”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夕缘远远地望了一眼,见齐王走得飞快,连发鬓都有些乱,然而,事情已成定局了,她叹叹气,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丫鬟,又能做些什么,不过都是杞人忧天罢了,只是,她一直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冥冥之中,此事似乎与她有关。
见公孙淑和与兰心已经离她有些距离了,容不得夕缘细想其他,她急忙跟了上去。
已接近傍晚了,天变得灰蒙蒙的,加之乌云密布,更让人觉得压抑。
暴雨来临之前,阁内有些闷热,公孙淑和端坐在软榻上,正惬意地绣着花,兰心站在一旁,恭敬地扇着扇子,而夕缘则是立在一旁,见公孙淑和的茶杯一空,便为她添上新茶。
雨是入夜后开始倾泻而下的,伴随着响雷,婉荷苑里传出了阵阵凄惨的叫声,公孙淑和并没有就寝,只是倚靠在门旁,望着倾盆大雨发呆。
夕缘将披风轻轻地搭在公孙淑和的肩上,“主子,暴雨带着寒气,您早些去歇息吧,可别着凉了。”
公孙淑和摇摇头,“睡不着啊,夕缘,你说,兰心是不是已经去侍寝了?”
夕缘一听,低头立在一旁,轻声说道:“入夜后,王爷便唤兰心姐姐前往武英宫了。”
听到她的回答,公孙淑和点点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好,也好……”
兰心侍寝一事,事出突然,这是令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齐王接到林慕蕊出事的消息后,就匆忙归府,他本要好好安慰林慕蕊一番,谁知林慕蕊方一清醒,便发起疯来,出言辱骂齐王。
齐王心中本就不痛快,又见林慕蕊不改往日的狂傲,当众肆意辱骂自己,便下令将林慕蕊幽闭婉荷苑,再不许和任何人来往。随后,齐王自婉荷苑里出来,迎头便遇到了兰心,那兰心本是要去给林慕蕊送去公孙淑和吩咐的补品。
一见兰心娇柔可人,笑脸盈盈,齐王当下便决定召兰心到武英宫侍寝。
听到此事,夕缘并没有多少吃惊,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公孙淑和如此安排,兰心如此用心,加之林慕蕊的狂傲,齐王不同于旁人,他心里所装的是皇位,并没有多少心思可以顾及儿女情长,所以对于公孙淑和、兰心这类懂得服侍人的女子,他甚是喜爱。
然而林慕蕊走错了一步,却也是无法挽回的一步,正如公孙淑和所言,她的恩宠到这就要结束了。
看着公孙淑和纤瘦的背影,夕缘心里只感到无奈,这个女子,她是狠毒,可是说到底要争的不过就是丈夫的宠爱和高人一等的位置。
夕缘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女子的情感当真是要系在男子的身上吗?那边齐王拥着美人入怀,这边公孙淑和独自伤感,对她,夕缘谈不上同情或怜悯,只是觉得惋惜。
屋外磅礴大雨未见停,偶有寒气袭来,夕缘不由得摸了摸胳膊,“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公孙淑和突然吩咐道。
“是!”夕缘微一行礼,便离开了。
次日清晨,暴雨也停了,院中众花被狂风吹得满地,夕缘便领着一众丫鬟在院中打扫,却瞧见兰心满脸欢喜地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见她笑脸盈盈的,夕缘便恭敬地行了礼,唤道:“兰心姐姐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