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
兰园十分安宁。
经过了昨夜的变故,至少会平静一阵。宇文初这么想,楚卿也这么想。所以,当听说有客到访,二人多少意外。
“神交友人……方云岚?”宇文初看过名帖,又看楚卿,“公主觉得是谁?”
楚卿也在看他:“你觉得呢?”
答案很唯一。
因为,不可能有别人。
二人此刻的身份,仅是为接近郑长钦,而临时捏造的。绝不会有什么友人,更不会有友人拜访。
但若说神交……倒真有一个。
只有那一个!
“他来得倒快。”宇文初说。
不是一般快,而是非常快!前夜才竞价,昨夜就来抢,今早又拜访。那人的每一步,都在第一时间。
果断是个行动派。
“也许你的丹青打动了他。”楚卿笑说。
“言之有理!”宇文初也笑,颔首道,“唔,不意我有此天赋。看来要考虑一下,画个百八十幅,拿去隐市竞价。”
人已出现。
花厅门外的庭院中,一个中年人徐徐行来。那人一袭青衫,气质十分温文,直似个教书先生,哪里像个狠人?
真正人不可貌相。
花厅内,二人起身相迎。
“山野之人冒昧登门,打扰主人清净了。”方云岚走入,笑如春风。他笑得实在亲切,如同见到故人。
“方先生光降,蓬荜生辉。”宇文初也在笑,竟也很亲切,“在下王聿,敝友陈怿。不知先生驾临,有失迎迓,乞望恕罪。”
“王公子,陈公子。”方云岚一礼,笑道,“在下十分有幸,收到一幅丹青。想必出自王公子妙笔?”
“不敢当。”
“王公子妙笔,令人叹为观止。”
“过奖。”
“王公子太自谦。”方云岚带着笑,又转向楚卿,“陈公子少年才俊,既有慧眼,又有胆魄,在下如今得识,三生有幸。”
楚卿微笑:“领教了方先生的洞见,哪个还敢妄称有慧眼?”
方云岚哈哈大笑。
双方分明敌对,可如今初见,居然谈笑风生。至于之前的一切,他们似乎都忘了,谁也不先提及。
三个人落座。
仆人低头走入,奉上刚沏的茶。
“方先生,请用茶。”楚卿说。
“多谢。”
方云岚端起茶,垂眸一扫。白玉瓷杯内,茶汤青碧,嫩芽半舒卷,清香怡人。他端着茶盏,似乎正在欣赏。
所以他没注意对面。
他的对面,楚卿在看着他,宇文初也在看。
他会不会喝?
独身深入敌营,已经不占地利。万一又中了毒,就真成俎上肉。喝或不喝,攸关生死。看似一杯茶,实为生死线。
这无疑是个考验。
面对这杯茶,他会不会喝?敢不敢喝?
“好茶。”
方云岚已抬眼,对上二人视线。他一边含着笑,一边举起盏。茶盏送至唇边,他仍没移开视线。
他在看他们。他们在看他。
然后他喝了。
他居然真的敢喝!不但敢喝,还神色无波。“果然好茶!”他大赞。
楚卿一笑。
看来这人的胆子,竟也十分大。他是不怕有毒,还是笃定没毒?
不论哪一样,他都很厉害。
如果他不怕有毒,说明他不会中毒。那若非武功高手,就是用毒高手,不管有什么毒,都可自保无虞。
如果他笃定没毒,说明他精于算计,能明判眼下形势,摸清二人心思。确信不会下毒,所以全无顾虑。
这个方云岚……
她忽然问:“方先生是陈人?”
“不是。”
“那是入陈游玩?”
“一半是。”
“另一半呢?”
“为了收罗奇货。”
“方先生嗜好收藏?”
“非也。”
“既不好收藏,又何必收罗?”
“只为投人所好。”
这句话一出,三人都笑了。看来事到如今,他索性挑明。投人所好……《秋思图》投谁所好?当然是郑长钦!
方云岚的目标,正与他们一样。
可他为了什么?
“方先生的见解,倒与我们相同。”宇文初笑说。
“正所谓志同道合。”方云岚看着二人,笑得越亲切,“志同道合者,是为朋友。”
朋友?
二人不由对望一眼。
难道他今日登门,是为两下休战?还真令人意外!
他一心要的东西,现在他们手上。他们不会放弃,他也不会放弃,两下都很执着,怎么可能休战?
“方先生抬举了,我们不敢高攀。”楚卿说。
“如果要说高攀,在下高攀才对。”方云岚摇头,笑变成苦笑,“如今在下的念想,正捏在二位手上,容不容我高攀,还看二位心情。”
这话一出,天窗大开。
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已直言不讳:“在下是个买卖人。避害逐利,乃商人本色。先前错判了形势,以为在二位处,可以讨些利头。现既知大误,自不敢再犯。但逐利之心,还一时不息。再三权衡之下,冒昧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合作。”
“合作什么?”
“合作投人所好。”方云岚笑笑,正色说,“在下有桩买卖,亟需打通关节。郑学士为丞相公子,幼时又曾伴读,与今上交情匪浅。打通他这一节,日后万事不愁。想必二位竞画,也意在这个关节。在下不敢妄求,让二位割爱与我,但在下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