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初端了茶,似乎不急于尝。
于是管家又劝:“王公子,贡茶品质极佳,新烹时品尝,口感犹好。公子何不尝尝?若冷了再尝,佳味已尽失,岂不可惜?”
这人比客人还急。
宇文初点头:“言之有理。”
他开始品了。
管家在他旁边,目不转睛。纵是此茶的茶农,也没这么上心。管家关心的,似乎只此一事。
茶杯正在抬高,已经凑近唇边。茶杯正在倾斜,一汪碧色流动,马上流入口中。
管家睁大眼。
哗啦!
茶杯滑了一下。
王公子不知怎么手滑,在入口前一瞬,居然失了手!
顿时,一地碎片一地水。
“哎呀!”他大惊,抬眼说,“这可真失礼。”
管家的脸色变了。
“没什么,没什么。”管家看着地上,强笑道,“不过一杯茶,公子太客气。”
“可惜一杯好茶。”他很惋惜。
“我再去沏一杯。”管家立刻说。
而且说去就去,这句话说完,人已奔出去。对地上的一片狼藉,竟连理也不理。
喀喀!
忽然一阵声响。
管家奔出的刹那,厅门关上了。关的不是雕花门,而是铁栅门!一道铁栅落下,将门严密封死。
这个偏僻的小厅,竟变成个囚室!
“快去回报学士,人已拿下了。”铁栅外面,管家正往内看。
他还在紧张。
入郑府为仆多年,他头一次干这事。
好紧张!
从迎入那人开始,他便心惊肉跳,到现在也没好。虽说终于成功,可他几乎吓死。
反观里面的人……那人倒不紧张!
那人仍在座。
莫说神色变化了,连点波动也没有。那人依旧闲坐,甚至还在微笑,冲他点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
他听学士说,那人乃悍匪。
可一点也不像!
若说学士文雅,那人比学士还雅。如今身陷囹圄,居然全不害怕。
管家迷惑了。
他几乎开始怀疑,学士会不会弄错人?
此刻宇文初已陷入危机,楚卿也一样。
她中了毒,正躺在地上。
毒性十分厉害,她已经浑身无力,只能躺在那里,动也不动。
阳光投入大殿,周围一片明亮。
明亮中有人走近。
“陈公子,地上冷么?”方云岚在笑。
“还好。”她出奇平静。
“陈公子不生气?”他问。
“生什么气?”她反问。
方云岚又笑了。
他一撩衣摆,竟然坐下来,对面席地而坐,看着她笑:“能让陈公子上当,真是我的荣幸。”
“方先生客气。”
“陈公子这么聪明,想必已明白关节。”
“先生谬赞了。我其实愚钝,虽说明白了一些,但仍有一些不明。”她看着他,问道,“方先生可否赐教?”
“好说。”
“刚才那个机关,想是先生杰作?”
“雕虫小技,公子见笑。”
“先生几时弄的?”
“昨夜。”
“于是之前种种,不过都是幌子。只为让我中计,按上那块毒砖?”
“正是。”
“万一我没按?”
“那也不要紧,我还有后手。”
“如此说来,先生费心费力,目标其实是我,而非郑学士?”
“可以这么说。”
“那我才真荣幸。我何德何能,竟有此荣幸?”
“公子太过谦。以公子的身份,天子也会为你费心,何况我这凡人?”方云岚眨眨眼,笑道。
她也眨眨眼:“什么身份?”
“端阳公主。”
大殿一时静了。
两个都不说话,彼此看着对方,像要从对方眼中,看出什么隐秘。可最终,谁也没看出什么。
“你是谁?”她问。
这人到底是谁?!
他不会是楚煜的人。否则现在她面对的,不该是他,而是楚煜。
可他知道她,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的目的,这人会是谁?
“故人。”方云岚说。
“恕我健忘。”
“公主殿下,你真会伤人心。”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枉我在千里之外,对公主念念不忘。”
他抬手一抹。
方云岚的脸变了!
面前的这张脸,不是上次那个人,而是另一个人!一个她认识的、最美最诡的人!
姜檀。
“是你?!”她不由大惊。方云岚是姜檀?!
这太意外了。
怎么会是他?!他竟已入陈!
难道,他已不怕牵制?抑或,牵制已不存在?这是怎么回事?!
郢主没有行动?
她告诉郢主真相,意在借刀杀人。
一个弑父弑君之人,对现任郢主来说,无疑是个危险。何况,这人勾结鬼方。一个合格的君主,必不容这个祸患。
为了郢国与先主,郢主应该下手!
难道他没下手?
除非是个昏君,才会养虎为患。可看姜枚为人,又十分清明。
难道他失败了?
但没任何情报,显示郢国有变。郢土上好好的,没什么动荡。
这真太奇怪!
她躺在地上,心念飞转。
如今姜檀入陈,为了什么?看来他已知道,她与楚煜反目。想必他接近长钦,正为证实这个。
现在既已证实,他便没了顾忌。即使杀了她,也不用担心。他不会得罪陈国,更不会得罪陈主。
果然只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