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初斜靠在树下。
那个少年死瞪住他,好像他随时会跑。可其实,他连穴道也冲不开。
阳光很亮。
风很凉爽。
这样美好的山野风光中,两个人一站一卧,很不美好地大眼瞪小眼。
时间变成一种煎熬。
两个人共同的煎熬。
唯一不同的是,对那少年来说,时间在吞噬耐性,对宇文初来说,时间在吞噬生命。
仿佛煎熬了很久,另一个少年才匆匆赶回。
他果然带来个人。
宇文初一看见那个人,心登时凉了半截。
那是个更年少的小子,被死拉硬拽拖来,吓得都快哭了。
眼见这个情形,宇文初哭笑不得。
这根本还个大男孩,就算他是开明派,又有多大用处?那孩子自己都快吓晕,还能指望他帮忙?
砰!
大男孩一个踉跄,跌在宇文初面前。
一个少年指指宇文初,对大男孩说了几句,大男孩吓得哆哆嗦嗦,憋着泪拼命点头。
“我叫阿塔……”
大男孩看向宇文初,带着哭腔说:“他们让我问你,鬼方氏在哪里,如果你不说,就拿你喂蛇。”
宇文初没回答,却反问:“他们是谁?”
“他们是巴达长老的弟子。”阿塔说。
果然。
宇文初沉吟。
两个少年是长老弟子,必然有一定地位,而这个阿塔……显然没什么地位。他们倒也懂得挑人,挑一个害怕他们的人。
手臂上忽然一沉。
阿塔拽住他,哭腔更浓了:“你快说啊!他们很凶的,真的会放蛇!”
宇文初却笑了。
“他们放蛇咬我,你害怕什么?”他好笑道。
“他们也会放蛇咬我!”阿塔哭丧脸,真的哭了,“顽固派不讲理的,如果我问不出来,也会放蛇咬我,他们刚才对我说过!”
宇文初一皱眉。
顽固派真的这么嚣张?对同族人也敢下手?
他正要再开口,忽然听见个声音。
哨声!
这个哨声不陌生。
在刚入南疆之时,他已听过两次,第一次出自巴曼,第二次出自沙玛。
这是第三次。
这次出自对面一个少年。
阿塔一下脸色惨白。
哨声中,另一个少年又对阿塔说了句什么,然后,阿塔的脸色由白转绿。
“你快说!快说!”阿塔忽然扑过来,用力摇晃宇文初,“他们警告你,别以为不回答,就能保住命!外人本来就该死,你若老实回答,还能死得痛快点,如果你不肯说,会比死还痛苦!还有我……我也会死……”
阿塔大哭。
“求你快说!求你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
宇文初不做声。
风在吹。
树叶沙沙响。
在秋风沙沙声中,传来细微的窸窣,飘来淡淡的腥气。
蛇!
蛇群已经围拢,还是那么绿,还是那么多。
恍若时光倒流,又回到两天前。
顽固派、开明派、蛇群、还有他,这一切惊人相似,结果却截然不同。上一次他没死,而这一次……
他要死了。
宇文初忽然一笑。
“连累你了,实在抱歉。”他看着阿塔,淡淡道,“我反正都要死,又何必理他们。”
阿塔瞪大眼。
这个人想死,可他不想死!
他连哭也忘了,猛地扭头,对两个少年大叫:“他答应了!他会说的!你别让蛇过来,别让蛇过来!”
“鬼方氏在哪?”一个少年问。
阿塔结舌。
这要怎么回答?!
如果胡乱捏一个,肯定会被识穿,更何况,他现在连捏也捏不出!
他一脸恐慌。
少年哼了一声,哨声忽然转厉。
咝咝——
蛇群越来越近,已绕过两个少年,逼近树下的人。
宇文初神色淡淡。
他看着两个少年,在那两张脸上,读出凶残的快意。
他们都还很年轻,也许对他们而言,对夙敌鬼方氏的怨恨,远不如对外人的憎恶。
也许在他们心中,逼问所谓夙仇的下落,还不如杀掉眼前这个外人,更能让他们感到痛快。
他们更想杀他。
咚!
阿塔吓晕了。
两个少年看看阿塔,脸上神色更加快意。
外人和开明派,都是他们最憎恨的,今天能一下杀掉两个,他们压抑不住地兴奋。
哨声更急。
宇文初心中一叹。
这就是结局么?
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没求来生机,却等来死亡。
他果然不够明达。
若真能了身达命,又何苦跑来这儿?人固有一死,他何不安静留在陈国,将生命的最后时光,陪她一起度过?
他还是看不开。
他还是放不下。
他奢望会有更长的时光,可以一直陪她到老。
上天一定在笑他。
笑他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没有更多时光,身边也没有她。
宇文初苦笑一下。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忽然发觉,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执迷不悟,无视已有的一切,却偏执于求不得。
他幼失怙恃,但犹有亲人。
可是,他选择无视亲情,一心执着权力复仇,最终,失去了真心待他的侄儿,哀帝宇文清。
他曾很感慨。
可他没汲取教训。
他仍旧不知珍惜眼前,仍旧一心筹划未来。
然而,未来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哪怕他机关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