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檀说完,不做声了。
四下刹那安静,只有风在轻动。
楚卿沉吟。
其实她很明白,姜檀说得有理。
蒙面女人也许就在附近,也许正在窥视他们,她此刻若真下去,正中对方下怀。
可是……那又怎样?
宇初在下面!
她不会把他丢在这里,自己一个人离去。
“你说得都对,我也很明白。”她看着姜檀,忽然笑了笑,“这里确实很危险,所以快走。”
姜檀一喜。
阿瑞竟肯听他劝!
他立刻点头,来拉她的手:“对,我们快走。先保存实力,回头定个计划,再来救佚王不迟。”
可她避开了。
“不是我们,是你快走。”她说。
姜檀一愣:“你呢?”
“我要下去。”
下去?!
姜檀不由皱眉。
“阿瑞,你疯了么?”他盯着她,眉头紧皱,“你分明也知道,这多半是陷阱,为何还往下跳?!你可是暗部之主,一向冷静自持,从不冲动行事,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了……
她又笑了笑。
“暗部之主也是人。冷静自持,从不冲动,那是为了谋事。可我现在,并不想谋什么。”她淡淡微笑,眼神那么恬淡,那么安详,“我只想救他,仅此而已,所以无须自持,只要去做就好。”
姜檀的神情可不安详。
“不对!”
他扶额,焦急道:“你就这样下去,非但救不了他,自己也会入彀,会和他一起被困!你也明白,不是么?!”
“是。”
她居然点点头,居然仍那么安详。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更要下去。”她说着一顿,眸光温柔,“眼下他处境危险,我此刻若是离去,也许再也见不到他。如果真变成那样,我何必还要离开?不如留在这里,陪他一起患难。别管之后是生是死,至少我们在一起。”
她说得坦然。
她不是说给姜檀听,是在说给佚王听。
姜檀呆住。
他认识的那个阿瑞……竟会说出这种话。
他几乎不敢相信。
可这偏偏是真的!
那么温柔的阿瑞,那么温柔的话。人在他的面前,话在他的耳畔,可惜话中的温柔,却不是为了他。
他忽然好难受。
风静静。
一个声音一叹:“可我不想让你陪。”
是宇初。
他的声音从洞底传出,缓缓地说:“阿瑞,你自行决定陪我,可问过我答应么?”
楚卿笑了:“我无须问。”
“为什么?”
“因为你服下鬼方毒时,也不曾问过我。”她说。
洞内又一叹:“可我还是要说,我不答应。”
“你说也没用。”
“阿瑞……”
“你不必说了。”她打断他,决然道,“我从小到大,总做后悔事。阿曜阴谋篡权,害得父兄惨死,我后悔没早识破他。我借兵复国夺权,阿曜死于乱箭,我又后悔杀了他。每次每次,总在事后悔恨。后悔的滋味儿太难受,我对自己发誓,再也不要去尝!正如此时此刻,我清楚知道,如果我不下去,一定会很后悔,比过去任何一次,都会更加后悔。既然如此,为何要离开?所以,你什么也不必说。就让我撇开大局,撇开顾虑,为了自己的心,做一次正确的事。我这样说,你还反对么?”
洞内沉默了。
洞外也沉默。
黑漆漆的洞口,隔开内外三人。
三个人,不一样的心思,却一样的沉默。
片刻安静。
洞内终于再次说话:“我们活在权争之中,身不由己太久,总该为自己一次。朝闻道,夕死可矣。若能抛却一切,真正为自己活一次,哪怕只有一天,总算此生不虚。”
她笑了。
他明白她,无须多言。
“在我有生之年,该有这么一次。”她从容一笑,回头看看姜檀,“三殿下,我这一次的决定,实是出于任性。一个任性的决定,不该连累别人,所以请你快点离开。如果你有失,郢主会伤心。”
姜檀不说话。
楚卿已不再看他,转身准备下去。
“阿瑞。”他忽然出声。
她又回头。
他正看着她,眼神很复杂:“你再三让我走,是不是因为,你答应过我皇兄,会照护我周全?”
当然了。
她点点头。
自己向来不失信于人,更不会失信于郢主。
“就这样?”他问。
她又点头。
“只是这样?”他再问一遍,定定望着她,似乎在期待不一样的回答。
她一愕,莞尔道:“当然,我也不希望你有事。”
姜檀笑了。
“我也是。”他说,“哪怕将来,你反悔了。”
反悔?
为什么这样说?
楚卿并没问,也并不关心,她已消失在洞口。
洞内很黑。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怪味儿,除了尘土的腐气、发霉的潮气,还有一股特别的气味儿,说不出是什么,只是特别难闻。
她提气往下落。
砰!
脚下落上实处。
她才刚站稳,就听见一声唤:“阿瑞?”
“是我。”她说着伸手,探向声音的方向,“我们快上去。”
手一暖。
她探出去的手,居然被握住。显然,宇初也正向她伸手。
“你没受伤?”她问。
“没有。”
“那快走。”
“可我功力不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