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之陈国的平静假象,此刻的卫国,连假象也快撕破。
朝华殿内,宇文清正来回踱步。
援军已出发多日,按说该到边境了。不知情况怎样,两边是否开战?他越想越焦虑,坐立难安。
边关吃紧,朝堂更吃紧。
派出童虎后,可信的人更少,如今在他看来,满朝文武似都不足信。虽说身处九五,但他总觉如履春冰,脚下的冰已太薄,几乎能感到水在流动,仿佛随时随刻,他都会坠落。
原来,这就是当天子的感觉。
他默默走到窗边。夕阳残照,一大片宫阙在余晖下,庄严而辉煌。
宫门外,禁卫严密值守。
孙恪挎着刀,巡视经过。身为虎贲右仆射,他暂代童虎之职,掌管禁卫,直到童虎回来。他很尽职地逡巡,一脸严肃,但在他心里,却正想着别的。
如果,童虎回不来就好了。那他这个暂代,就会成为正式,那就太圆满了!他越想越迫切,恨不得童虎马上死。
他正乱想,宫外有人走来。
“佚王殿下,左相大人。”他迎上去,躬身施礼。
“右仆射辛苦。”左相上下看他,微笑点头,“右仆射一身威武,依老夫看,更胜中郎将童虎。”
他暗喜,急忙道:“相爷谬赞,我怎可比童中郎。”
“右仆射太过谦了。”宇文初看着他,也点头,“比起童中郎,右仆射年岁稍长,人更沉稳,阅历也深,更应执掌禁卫。如今边关吃紧,童中郎不知几时能回。不如提议陛下,就让右仆射接掌,更为稳妥。左相大人,你觉得呢?”
“殿下所言极是。”
孙恪大喜,几乎掩不住激动,深深施礼:“佚王殿下抬爱,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好说,好说。”宇文初笑了,忽然压低声,“右仆射,陛下现在何处?”
“朝华殿。”
宇文初点头,声音更低:“右仆射,现有紧急大事,我与左相去面圣,你务必严把宫门,不能放入任何人。”
孙恪大惊,不由问:“什么大事?”
宇文初叹口气,没回答。回答的是左相,左相附在耳边,低声道:“右仆射,只怕洛王要反。”
什么?!孙恪几乎跳起来。洛王要反?怎会这样!
“右仆射,我近日频频入宫,你也知道。”左相看着他,一脸凝重,“这正是陛下密旨,让我暗查洛王,随时来报。”
原来如此……孙恪恍悟。要说查察叛逆,谁比江无私更合适?看来,这次事儿大了。而这种危急关口,往往是机遇之门,一步走对,立刻飞黄腾达。禁卫统领算什么,只怕更大的好处都有!所以,他一定要站对边!
于是,他立刻说:“殿下,相爷,请二位放心。只要有我在,宫门严守不失!”
二人点点头,进宫了。
孙恪迅速行动,召集禁卫,重做部属。三十人一队,配齐一应武器,遍布于宫外各处,小队往来不绝,成最强的御敌阵势。
对宫门的变化,宇文清一无所知。他独坐殿内,又咳嗽起来。他的身子更差了,药物似缠绵入骨,蚕食着他的生机。
父皇死了,皇叔反了,边关乱了……
他才登基三个月,就发生这么多事。这些加在一起,让他忽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已老,已近风烛残年。
他不停咳,咳出了泪。烛光映入泪光,一片模糊。模糊中,有人走进殿内。是谁?天已晚了,禁卫会放谁进来?他拭去残泪,抬起眼,然后一怔。
是左相,还有……皇叔。
皇叔一摆手,左相就退下了,很恭敬地退下,而且由始至终,左相都没看他。
忽然间,他明白了什么。
“陛下,你余毒未净,该多休息的。”宇文初走过来,也坐下。
宇文清没作声,静静看着皇叔,看了许久后,才凄然一笑:“皇叔,你是来让我休息,还是来让我退位?”
一句话出口,他忽觉很轻松,像巨石压在心上太久,如今终于卸下。一切都挑明了,这样也好,也好。
“陛下,你病糊涂了,我怎会逼宫?”宇文初看着他,微笑。
“不会么?”宇文清也微笑,却笑得苦涩,“皇叔,事到如今,你何必再装?你若不为逼宫,何故害我父皇?”
“我害他?”宇文初忽然大笑,笑声悲愤凄凉。
宇文清不由愣住。
皇叔爱笑,他俩自幼玩大,他见得最多。可他从没见过,皇叔这样的笑。笑声停了,皇叔看着他,冷冷问:“陛下以为,你父皇是何种人?”
“父皇他睿智,英武,处事果决,是难得的明君。”
“明君?陛下,你只说对一样,果决!你父皇的确果决,尤其在残害手足上,简直冠绝古今!”宇文初的话很冷,目光更冷,“我父皇子嗣七人,五人都为他所害,侥幸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
“你胡说!”
“我胡说?”宇文初一哂,逼视着他,“陛下,你想不想知道,我为能活着,都失去了什么?”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不信?你是不想信,还是不敢信?”宇文初冷笑,字句如刀,“我年仅六岁,就被视为威胁。他谋划杀我,凑巧让我听见。从那开始,我为了自保,不得不改变。在这改变中,我失去父皇,失去母妃,失去朋友,失去自己!只因为,我必须变成另一个人,再不能是原来的我!一个小小孩子,为了活下去,必须扼杀自己,亲手扼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