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怕?”
她点头,不停点头。她怕极了,怕得要命。
她是良家女儿,十五岁前,父母俱在,视她如珠如宝。十五岁上,父母双亡,她进了佚王府。殿下对她很好,很温柔。虽然她知道,那温柔是假的,但也很开心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很乖。不管在哪儿,她都讨人喜欢。从没人像这样,对她声色俱厉,何况,对方还是公主。
楚乔忽然起身,走下来,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微笑说:“风吟,我最恨不乖的人。每遇这种人,总让我心烦。我一心烦,就会教训他们,狠狠教训。到底有多狠,你可想知道?”
那微笑极美,美得如花盛放。风吟的心却冷了,像坠入冰窟。她会怎么样?
“公主……会打我?”
“打?太轻了。”
“那……会……会杀我?”
“当然不。你还没给我答案,怎么能死?”
“……会……割掉……我的耳朵?……挖掉……眼睛?”她颤抖着,说出的话,连自己都吓坏。这是她想到的,最可怕的事,会这样对她么?
不料,公主摇了摇头:“那些算什么,你太天真。”
那些算什么……风吟呆住,绝望了。那些她已不敢想,还有更可怕的……她哆嗦着,泪流出来。
“你很怕?”楚乔看着她,似乎很开心,“那你想回答了?”
她木然点头。
“很好。”楚乔笑了,又坐回去,悠悠道,“说吧。关于青葵的一切,全说出来。事无巨细,只要与她有关,全都要说。”
一切蛛丝马迹,都来自平时信息。哪怕再不起眼,也可能有用。何况,根据情报,端阳曾与风吟争宠,将其赶出佚王卧房。
端阳与侍女争宠?这太好笑。唯一的解释是,端阳在维护她。端阳一向怜才,她既爱惜风吟,那从风吟下手,信息一定更多。
风吟却没立刻回答。
她忽挪了挪,跪拜另一个方向。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离王府多远,但她仍要拜,叩拜佚王殿下。
她深深叩头,泪汹涌不止。
“公主,我不能受伤的……”她叩拜完,啜涕着,喃喃自语,“我受了伤,变丑了,殿下会不喜欢。我不能受伤……不能……”
楚乔皱起眉。这个丫头,在胡扯什么?
“……殿下不开心……我会难过……我不想难过……不能让殿下……不开心……”说着说着,她忽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淡很淡,又凄苦,又眷恋。
微笑中,一丝殷红流出她的嘴角,转眼变黑。
楚乔大惊,疾奔过去。
风吟已倒地。
娇嫩的容颜上,失去了光彩。她静静倒在地,一动不动,生机刹那消散,像一朵柔弱的花,随风飘落,随风而逝。
“混帐东西!”楚乔大怒,狠踢尸体一脚,恨声道,“来人!拿化尸水来,将这死丫头化了!”
“是。”
外面,暮色已深。
楚卿回到旧宅,独立院中,想着宇文初的话。那些话,似乎有感而发,那是在说显儿,也是说他自己。
‘生于帝王家,并非所有小孩,都像公主这么幸运。那些不幸的,总有办法撑下来。’
毫无疑问,他是撑下来的。那时的他,还没显儿大。显儿至少有姑姑,而他……似乎真的只有自己。
一个小小孩子,独自走到今天,会经历些什么,除了他没人懂。其实,他也很可怜,起码曾经很可怜。
忽然间,她忆起风吟。
‘我只希望,姑娘能有片刻时间,抛却芥蒂,像看平常人那样,去看殿下。’
平常人……平常的小孩,如果遭此境遇,怕会活不久吧?她轻哂,看来从很小时,他就不是常人。
“主上。”
她回过头:“小琴?”
“刚才主上离开,有情报传来,是口信。”琴心走近了,低声说,“暗部传报,楚乔的暗线抓了个人。”
“谁?”
“佚王府的侍女,一个叫风吟的。”
楚卿一惊,忙问:“几时的事?现在怎样了?”
“就在主上离开不久,人被带入天香别馆。暗部还在监视,至今为止,都没见人出来,里面也没动静。”
她的心往下沉。
楚乔抓风吟,定与青葵有关。楚乔没耐性,一问不着,会立刻动刑。
风吟只是普通人,如何受得了?何况对自己的事,风吟并不知情,即使和盘供出,也难让楚乔满意。若再加重刑,必凶多吉少。而且,风吟还有毒囊。一旦受不了苦,也许会求解脱。
风吟……会死。不论怎么想,都似已无活路。
楚卿闭上眼,一阵难过。
“主上?”
“告诉监视的暗部,如见尸体运出,就偷个机会,好好葬了。如果……有尸体的话。”她睁开眼,黯然说完,慢慢回房了。
昨晚,她们还聊过;今晚,她们竟永诀。
残月当空。
楚卿像一片落叶,飘入佚王府。风吟的事,她要告诉宇文初。风吟一定希望,殿下可以知道,哪怕他不会伤心。
卧房内没有光。
她蹙眉,难道睡了?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不会睡,偏今晚睡得早?窗子开着,她靠近往里看,顿时一愕。
宇文初没睡。
他正坐在窗下,看着房内。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