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利落给永宁寺泼了一盆污水。
“那……”嘉言终究是小儿心性,颇为遗憾:“难道就没有可能是真的阿难尊者下凡么?”
“有没有可能我不知道,”嘉敏摊手:“反正太后说的是离魂症,那就当是离魂症吧,我猜,他醒来之后,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如何进的永宁寺,如何上的通天塔,如何壁画下打坐诵佛,而且应该矢口否认自己是阿难尊者,表明自己身份,是郑家三郎——我不认得郑家三郎,阿言你认得么?”
嘉言摇头道:“我也不认得,我没听说过郑家有这么一号人。”
“我们不认得,但是郑夫人定然是认得的,”嘉敏道:“既然郑夫人认可了,那多半没有太大问题。他人没有被陛下处决,又身在洛阳,郑家子弟么,日后应该有见面的时候,阿言不必心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南平王妃听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三娘虽然行事有些古怪,到底还是个孩子,看不出郑三郎是真的阿难尊者还是假的阿难尊者,如今已经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已经落在了太后的眼里。
入了太后的眼,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就算郑家知道其中有假,难道舍得推掉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嘉敏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母女三人这说话间,已经回了厢房。
南平王父子上午就出了寺,要到下午才过来接人。贺兰初袖也不在,白苏说表姑娘从塔上下来,略歇了会儿就说好了,要去寺里看花,到如今还没回来。王妃数落了她几句不知劝导,又问半夏曲莲,回答仍无消息,王妃脸一沉,教训嘉敏说:“这些小蹄子,仗着平日里纵容,也淘气得太过了。”
嘉敏忙点头称是,应道:“等她们回来,三娘定然好好惩戒。”
料理完事,王妃要小憩,嘉言想要去串门子,王妃就叫她带上嘉敏。要换作从前,嘉言定然不肯,如今自然肯了。
姐妹俩说说笑笑,就出了房门,才走不过七八步,就听得身后有人气喘吁吁,问:“前面可是南平王府的姑娘?”
站定看时,那小厮不过七八岁,也不知道跟谁来的。嘉敏道:“我们是,你是——”
小厮走近了,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方才道:“敢问……哪位是兰陵公主殿下?”
嘉敏心里咯噔一下响,应道:“我是。”
小厮又行一礼,这是见公主的礼,等嘉敏说了“起来”,方才起身,仍低眉垂手,说道:“我家主人想请公主到那边水亭一叙。”
这个邀请却是冒昧了。不等嘉敏开口,嘉言竖眉就叱问:“你家主人哪个!”
小厮道:“公主到了地儿,自然就知道了。”一面说,袖中不动声色掉出帕子一角,那帕子是苏绣,角上系一枚珠子,初看不起眼,嘉敏却认得,这枚珠子,原本应该是郑林抛出来,收进半夏手里的夜明珠。
嘉言还要说话,嘉敏拦住她,却问:“那边水亭,说是莫非是落霞亭?”
“正是。”小厮垂手应道,心里略略吃惊。早听说元三娘子在洛阳时日不久,对永宁寺倒是清楚得很。
嘉敏回头对嘉言说:“落霞亭在落霞湖上,四面开阔,并无隔碍,想来这位小哥的主人,也并非鬼祟,何况今儿永宁寺,遍地贵人,羽林郎也是尽职尽责,你自去找人说话,白苏跟着我就行了。”
“那怎么行!”嘉言断然拒绝:“母亲让我带你出来,你去哪里,我都得跟着,不然回头怎么和母亲交代呢!”
嘉敏微微一笑,只说了一句话:“你是姐姐还我是姐姐?”
嘉言:……
每次都拿这个压她!
嘉敏又道:“况且这位小哥的主人找的是我,阿言你要不请自去,多少怕有些冒昧。”
嘉言:……
“你要实在不放心,”嘉敏说:“我这里也有个法子——落霞湖岸上柳树长得好,你要不要在柳树下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