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那以后,妙涵和夏青两个人便生出了一种默契。
夏青依旧每天早出晚归,而妙涵则总会在她沐浴之时出现,替她背上的伤口涂药。每每这时,两个人却也并不过多的交谈,夏青只是兀自沉默着,既不说感谢,也不阻拦地由着妙涵替她上药。
“你说,人都怕死么?”突然有一天,夏青问妙涵。
正在替夏晴上药的妙涵却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不由得微微地怔住了。
但是夏青却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静静地等着妙涵的回答。若在这个时候不回答倒未免有些显得不合适了。妙涵便清咳了两声,道:“是人都是会怕死的,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谁甘愿就这样消失呢?所以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怕罢……”
“所以,当你能够掌握他人生死的时候,是不是你就具有了最可怕的力量?”夏青继续问。
这其实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是夏青的解释却并不见得是错误的。妙涵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
眼前的夏青微微地侧过头来,第一次,妙涵第一次看到夏青扬了扬嘴唇。
这是笑吗?
如果这也算是一抹微笑的话,那么它便是夏青第一次展露出的笑容。即便是现在回忆起来,妙涵还是那般的记忆犹新。
而在那之后,夏青便突然消失了。寝舍里的女孩孩子们纵然平素里都不甚待见这个夏青,但是突然间不见了一个人,大家还是会议论纷纷,然而议论之后便是隐隐的担忧。最为担忧的便当属妙涵了,她自然知道在这个王府别院里是没有友情可言的。然而即便这样她还是免不了担心那个瘦弱的女孩子,思及她消失前的那个问题,妙涵便禁不住地感觉到毛 骨 悚然。难道她的消失,是与死亡有关的么?
然而七日之后,夏青便突然间回来了。她脸上的阴郁突然间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和一种踏实之感。这绝对不是妙涵的错觉,自那之后,她已然频繁地在夏青的脸上看到了笑容,虽然淡淡的,像是一阵轻烟极易消散,然而终还是较之从前的冷漠多出了几分亲近。
关于她那七天到底去到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妙涵也从来都没有问过。只是在那之后,夏青像是变了一个人,重新拥有了本该她这个年华所应当具有的快乐。
而今,夏青突然间对妙涵讲起了她自己的事情,这却是让妙涵不曾想到过的。所以便怔在了那里,静静地听着她娓娓道来。
“我娘,死的时候,正是我去到王府的那一年,七岁。”夏青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那肆虐的大雨,一字一句地说道,“她原本是一个员外爷的正室,生了两胎,都是女儿。我大姐大我五岁,和我娘一样是个好脾气,便是怎么欺负她也都只是笑笑。我爹一心求子,宅子里妻妾成群不说,在辽城的绸缎庄还养了一个女人。妾室里没出来一个生儿子的,我娘为了爹的家业发誓一定要生个儿子。母凭子贵呵……呵呵,可是外面的那个女人却在娘身怀六甲之时诞下了一个儿子,以此要挟爹把她接到了宅子里。”
“那女人自从来到宅子里,便开始对我娘用尽了各种卑鄙的手段。她明明是最小的一个妾,就因为有了儿子而让所有人都叫她‘二夫人’。又借着我娘身怀有孕不便料理家事为名,独揽理家大权。不止如此,趁着我爹常年不在家中之时……她竟……她竟……”夏青说着,竟禁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她的目光涣散,像是重回到了那段苦难而又可怕的岁月,浑身都禁不住瑟瑟地发起抖来。
“她竟诬陷我娘与他人通奸,所怀的孩子也并不是我爹的。她使人贩子将我和我大姐贩入青楼,把我娘关进了柴房。可怜我娘身怀六甲,很快便要临盆,她却不允许任何人给我娘吃食,连水都没有。我娘为了怀中的胎儿拼了命地想要生存下去,把那柴房里能吃的东西都吃尽了!而我和我大姐因为拒不接客而在青楼受尽凌辱,大姐终于挨不过这凌辱,又不愿毁自己的清白,竟然……上吊自尽了。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她飘荡在屋檐的身影。她的脸上还有泪痕没干啊!她才十二岁啊!”
夏青说着,慢慢地跪倒在地上,泪水从她的脸际滑了下来,她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我怔怔地看着她,用了很久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必须要离开这里,却见我娘,就算是死,也要和她死在一起!于是我想尽方法从青楼里逃了出来,趁着夜钻进柴房,看到的,却是我娘……早已然离开人世的模样。柴房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的苍蝇,围着她的四周乱转。我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抱着她,呼唤她,可是她却再也醒不过来了。而我那个尚且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弟弟的孩子,就这样,在我娘的腹中夭折了……”
“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活下去!带着他们的仇恨活下去,活下去,就能找到机会报仇!我要,把那个女人,和所有冷漠着不管不顾我们母女的所有人都杀掉!我要用那女人的血祭奠我娘的在天之灵!”
“你还记得那一天吗?”夏青突然抬起头来,望住了妙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