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曦与谢玥齐在前面走,他的小厮在后面跟着,三人一路向南,只路过大姐谢灵初的出梅院,和谢玥齐生母梁姨娘的文秀院,用最短的路程走到二进。
沿着抄手游廊,谢玥齐突然指着旁边的厢房对她说。
“这是灵辉的恢弘院。”
灵曦眉头微皱,一阵诧异,索性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出来。
“那你呢?”
“我住在西厢的奇绝院。”
以左为尊,嫡子尊于长子显而易见。她是英语系的研究生,与西方文化接触久了,基本已经忘记委婉为何物。问题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介意吗?”
“什么?”
“你是长子,却住在西厢,你介意吗?”
“四姐真会说笑,灵辉是嫡子,我是庶子,自然是这样。”
谢灵曦嗤笑一声,嘲笑谢玥齐的掩耳盗铃。
“如果你觉得理所当然,根本不会特意告诉我。”
谢灵曦堪比利刃的话刺透谢玥齐,他两眼突然暗淡下来,竟是现出少有的忧郁和惆怅。
“二姐玉婷、三姐翠华,中间的字都取的是宝石,我更是取了意为‘神珠’的玥字,却终入不得谢家宗谱。”
谢玥齐的眉眼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生出浓重的疲惫与沧桑,比以前活了二十四年的她还要沉重。谢灵曦看不得他这副颓唐的模样,她死过一次都没有这样好不!虽然又活了……
“宗谱不过是给后来人看的纸片罢了,与此时的你何干?千百年后,若宗谱遗失,大家全都是一具枯骨,有甚区别?”
说话间已经到了前院。虽然隔着纱帽,谢灵曦还是看着谢玥齐的眼睛这样说。不卑不亢的语句,铿锵有力的节奏,她眉眼飞扬,嘴角洋溢着骄傲的微笑。世间的一切她都不放在眼里。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
谢玥齐似乎被她惊到了,久久没有回话。两人只是无声地往街上走去。
不多时,谢灵曦就有些喘,天虽然热,这人也够虚的。
“四姐,累了?”
“没事。”
出府后也就走了十分钟,这四小姐以前是不是都不走路的!
谢灵曦在心里咒骂。
竟然能废成这样!她以前虽然比不了体育特长生,至少长跑成绩能达标啊!
这一层层的衣服捂得她浑身上下都是汗,这就不说了,因为大家都一样。但这该死的纱帽好像在阻挠她呼吸一般,让她想扯了扔在地上,顺便再踩两脚。
正琢磨是歇歇还是接着走,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横冲直撞地朝她过来。
谢灵曦慌张了,据说古代的女子被碰了哪儿就要砍哪儿,她不想刚重活一次就成残疾呀!
她想躲,可两旁全是人,虽说一边是谢玥齐,是她的弟弟,但对她来说也就是个刚认识的人,躲他怀里实在是奇怪了些。正为难的时候,只见一只大手伸到那男子领口,生生从后面将他拽躺下了。
男子一袭黑袍,系着同色的腰带,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装饰,却显得卓尔不群。
他身材高大匀称,一张脸棱角分明。他薄唇紧抿,下巴略扬,显得鼻子更加高挺,浓重的剑眉微蹙,狭长的眼睛并不小,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炯炯有神的光芒。
之后,他后面跳出来一个青袍小厮,气急败坏地绕过男子,揪起被拽躺在地上的彪形大汉的衣领,张嘴就骂起来。
“敢偷我们爷的银子,活腻了吧!”
古代十五束发,小厮无论从身高还是长相,怎么看都是个孩子模样。但既然已经束发,想来至少已经十五了。可惜他这幼稚举动以及那地道的娃娃脸,谢灵曦实在难以猜测他的真实年龄。
小厮抡起小细胳膊,似乎是要打这彪形大汉一顿,她失笑,要是没有后面那位爷镇着,那人怎么会让他这么瘦弱的小人儿打?
“德福,送他去廷尉府。”
好听!
“是。”小厮的手停在大汉的眼前,她以为那一拳肯定打上了,却不想大汉只是吓得动不了,脸上没有一点儿伤。
谢灵曦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个小厮,看似玩儿闹,浮浮躁躁的模样,却令行禁止。而且,出手后能停在一公分都不到的距离,他一定是练过些什么?才能掌握这么细微的距离。
她不由得回望那个被称为“爷”的男子。他的声音低美,浑润得仿佛乐音,字与字之间有着沉稳的节奏。
谢灵曦暗自感叹:一等一的相貌、一等一的声音,他就是老天爷造出来刺激人的吧?
好吧!虽然摒去男女之别的话,谢灵曦这个壳儿完全不会输给他。但异性相吸,惑人心魄的感觉也就不一样了。再怎么着,谢灵曦也不可能盯着镜子犯花痴的。
不过,有个问题,这声音太好听了,好听到她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在脑海里打了记号。
谢玥齐上前鞠了一礼,那男子抬眼,仿佛才看见他们一般。
“多谢安王爷。”
果然,眼前这个人就是那天跟她隔着门说话的安王爷。谢灵曦对于声音的概念堪比机器。一般的声音听个一次或几次就能记住,但对于像安王爷这种极品声音,她的记忆堪比声纹鉴别。
安王爷朝她看了过来,谢灵曦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不知道女子和男子能不能打招呼,能不能说话。但她觉得要是不打招呼,很不礼貌,于是点头致意。可再一抬眼,竟看见他一脸的鄙夷。
什么意思?以为她在搭讪?
谢灵曦的火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