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鸣根本不知道山下的湾头镇中学,此刻已经热闹非凡。
在给母亲上完坟之后,他沿着母亲的坟茔转了三圈,又看了看鹿书记祭奠自己母亲时所摆的那些供品和香烛,心里颇有点疑惑:按照常规,一个省委书记,他要对某个已经去世的杰出人物表示敬意,最多安排一个手下或是委托某个下属來代替他上上坟、祭奠一下,像这样亲自來上坟的,几乎沒看见有哪家新闻媒体报道过。
而且,像鹿书记这样的高级领导,即使來上坟,也应该是买一个花圈來摆放一下,并在花圈上写上一句悼念的话,署上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是香烛、又是水果、又是红酒,并且还点上了香烛,而且,从附近那块被铲平的新土來看,鹿书记好像还焚烧了什么祭品,,从这些情况來看,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高级领导在祭奠缅怀一位英模或是典型,而更像是在给自己亲近的家人上坟……
这一点,令叶鸣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也并沒有多想,只是觉得鹿书记这位大首长很温和、很慈祥,对自己也很关心,这一点,令他心里很感动,同时也更深切地体会到了官场上的一条定律:越是大领导,就越沒有架子,就越和蔼可亲,相反,官职越小,就越想显摆,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某科长、某局长似的……
在上完供品、跪拜了母亲之后,叶鸣又从篮子里拿出一把砍柴刀,将坟茔附近的荆棘砍掉,把坟墓上的杂草细心地清理掉。
一直忙到十一点半,他才提起篮子,恋恋不舍地盯着墓碑上母亲的遗照看了许久,这才红着眼眶离开了那座小土坪下山。
此时,在山下,湾头镇中学的校长伍跃元,此刻正处于一种梦游般的状态中。
大概是十点半左右,伍跃元忽然接到市教育局局长肖新科打來的电话,首先劈头就问他:“伍校长,五年前,你们学校有位名叫叶菡的女教师,病倒在讲台上,并很快就因为癌症去世了,像这样爱岗敬业的模范教师,你们学校当时为什么沒有向教育局汇报,为什么不为她申报一些荣誉,你的政治敏感性到哪里去了,”
伍跃元听肖局长提及叶菡的事,既吃惊又有点莫名其妙:叶菡都已经过世四年多了,为什么肖局长此刻会忽然提及她來。
原來,这个伍跃元,和叶菡共事了几十年,双方之间一直有点矛盾,直到叶菡去世,这种矛盾都还存在。
当初,伍跃元和叶菡是一起进入湾头镇中学的,他们两人的身份一样,都是民办代课教师。
后來,在民办教师转公办教师的时候,由于第一批转正指标湾头镇中学只有一个,上面倾向于将指标给教学质量很高、工作勤勤恳恳的叶菡。
伍跃元一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就上蹿下跳地到处活动,还向县教育局反映,说叶菡既沒有文凭,又沒有本地户口,硬生生地把叶菡的指标给夺了过去。
叶菡后來知道了伍跃元的小动作,但她也沒有太计较,仍是兢兢业业地工作教学,终于在第三批转正指标中得到了一个民办转公办的指标。
十多年前,伍跃元和叶菡又同时竞争学校的副校长,学校的老师都推举叶菡,但又被伍跃元跑关系走后门,把叶菡挤了下去。
伍跃元后來当上校长后,仍是多方为难叶菡,但叶菡懒得和他计较,有时吃点亏也默默地忍了。
倒是叶鸣,看不惯伍跃元欺负自己的母亲,多次要找他去理论,但都被叶菡劝阻了,她那时根本不想得罪任何人,也根本不敢和谁吵架,因为她怕有人去调查自己的底细,从而牵出叶鸣的身世之谜,连累远方的鹿远……
后來,在叶菡病倒在讲台上后,学校一些教师把她送到人民医院,伍跃元居然沒有去医院探望一次,甚至在叶鸣去报销医药费时,他也以学校和学区经费困难为由,拖延着沒有按规定报销,至今仍拖欠着叶鸣两万多元医药费,所以,就更不用说为叶菡去申报什么荣誉了……
也正因为如此,叶鸣自母亲过世后,就从來沒有再,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和伍跃元打交道,甚至看到他那张脸都讨厌,就连那两万多元医药费,他都不想去报销了……
由于和叶菡一直有过节,所以,伍跃元在听到肖局长提及叶菡荣誉问題的时候,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吞吞吐吐地说:“肖局长,叶菡当时是得肝癌死的,发病很突然,去世也很快,属于正常病故,并沒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事迹,所以我们也沒有为她申报什么荣誉了,您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題來了,”
肖新科有点恼怒地说:“伍校长,据我所知,叶菡老师在发病两年前,就已经知道自己得了肝癌,已不久于人世,但是,她仍然隐瞒病情,坚守在教学岗位上,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像这样无私奉献的优秀教师,现在还能找到几个,我说你政治敏感性差,你好不承认,我告诉你:现在省委的鹿书记正在你们湾头镇调研,他已经了解到了叶菡老师的典型事迹,并作出了重要指示,刚刚县委沈书记已经下达指令,要求县委宣传部、县教育局、县电视台立即派人來你们湾头镇中学,搜集整理叶菡同志的优秀事迹材料,你要好好地配合下來的同志,组织师生回忆、挖掘叶菡老师的感人事迹,听明白沒有,”
伍跃元听说省委书记已经对宣传叶菡的事迹作出了重要指示,不由大吃一惊,赶紧答道:“肖局长,您放心,我等下就去找一些了解叶老师的老师和同学,让他们去和上面來的领导汇报,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去讲述一下叶菡老师的典型事迹,”
挂断电话后,伍跃元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