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溪不知自己是怎样跌跌撞撞的奔到那倒在血泊之中的男人身畔的,冰冷的双手,笨拙的扶起那虚弱的身躯,不断的为他擦拭着嘴角溢出来的血丝,那似有若无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尽数砸在她的心底,如千刀万剐的酷刑一般,惨烈的痛楚,丝丝缕缕的从骨头里渗出来,‘交’织成巨大的悲苦,从眼眸里流淌成河,颤抖的双‘唇’,卑微的乞求着男人的清醒:
“连大哥……你醒醒……我求求你……千万不可以死……”
‘女’子为着另一个男人的恐惧、担忧、焦切、痛苦、乞求,似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针尖一般,飘飘洒洒的刺进淳于焉的瞳孔里,惨烈的锐痛,倒比利剑透肩,还要灼烈……明明两个人同时受伤,她选择走到身边的那个人,却不是他……汩汩的鲜血,不断的从翻卷的伤口渗出来,男人却仿若浑不在意,任由它染满衣衫,沁出丝丝的凉意,透进心脏,结成腊月里垂在屋檐的根根冰凌……“沐凝汐……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本王?本王就站在你的面前,你难道看不到吗?本王现在也在流血,你看不到吗?”
‘阴’鸷残戾的话声,从淳于焉凉薄而‘性’感的‘唇’瓣间,一字一句的挤‘逼’出来,犹带着寒彻入骨的泠泠恨意,与一缕微不可察的隐痛。 。
从气息微弱的连亦尘身上抬起头来,朦朦泪水中,安若溪望向面前‘挺’拔如松柏的男人,他俊美似大理石铸刻的脸容上,凝着刀锋般的厉茫,冷酷且无情,仿佛再灼烫的温度,也融化不了的坚硬;一双幽深似海的寒眸,流光‘激’‘荡’,清‘波’潋滟,让人永远也看不清那夜‘色’般的瞳仁深处,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喜怒哀乐;两片薄‘唇’,紧紧抿着,只言片语间,便可毫不留情的置人于死地……垂在身侧的那一条右臂,肩胛之处,暗红‘色’的鲜血,漫延在月白的锦衣上,如沾染了星星点点不合宜的污渍……比起连亦尘受的伤,这又算得了什么?“你打伤了连大哥……”
心头一窒,敛去眸底映出来的男人触目惊心的血渍,安若溪暗哑的嗓音,生硬而冰冷。
如淬了剧毒的利剑,直直刺进淳于焉的‘胸’膛,见血封喉的惨痛,迅速麻木至无知无觉,死亡的温度,从心底一丝一丝的沁出来,流淌在四肢百骸里,渗到粗粝的指尖,冰冻成石,握也握不紧。
“……他刺伤本王,死不足惜……沐凝汐……你可知道……若非本王躲避的及时……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就是本王……”
冷厉残虐的嗓音,从男人轻薄的两片‘唇’瓣间,徐徐倾吐而出,刺进安若溪千疮百孔的心间,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死不足惜吗?淳于焉……你可知道……我宁肯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个人……是你……”
这样的话,就算是她会为他心痛‘欲’裂,却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绝望与内疚狠狠的纠缠,生不如死……虽然当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毫不怀疑,连亦尘是为了救她,才会将眼前的男人刺伤,才会被他重击至此……她不能原谅他,更不能原谅自己……‘女’子飘渺轻淡的嗓音,如‘荡’漾在谷底的袅袅薄烟,一丝一缕的钻进淳于焉的耳朵里,在呼啸奔腾的血液里,化成无数的利刃,直冲进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千刀万剐着那最脆弱的一块地方,似活生生的想将血‘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慢慢折磨,不死不休……“沐凝汐……你就这么巴不得本王死吗?”
冷彻如骨的寒意,从男人紧咬的牙关里,一字一顿的挤出来,残虐嗜血的眸子,似鹰攫住猎物般,死死钉在安若溪的脸上,‘逼’迫着她的回答……他不信……不信她竟会如此狠心……‘胸’膛之处,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撕扯着,血‘肉’模糊,碎成粉末。他问她……她巴不得他死吗?多么可笑……嘴角无意识的扯开一缕轻笑,凌厉而绝决,安若溪张了张口,那一个“是”字,却如鱼刺般鲠在她的咽喉,任凭用尽全身的力气,终究是吐不出,堵在五脏六腑,有不能呼吸的惨痛。
将映在朦朦水汽间的身影抹去,褪尽一切暗流汹涌,安若溪嗓音凛然,硬声开口:
“我只知道……我不想连大哥死……”
心头一悲,安若溪望向倚在自己怀中,呼吸孱弱的男子,她才是他此时此刻,最该关心的人不是吗?
“连大哥……连大哥……你醒醒好不好?我不想你死……”
‘女’子娇‘艳’‘欲’滴的‘唇’瓣间,旁若无人的轻唤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哀痛与悲伤,笼满一张晶莹剔透的脸容,漆黑的眸子里,有大颗大颗的泪水不断的滚落出来,比之世间最锋利的刀锋还要尖锐,毫不留情的刺进淳于焉的眼底,血‘色’的‘迷’雾,弥漫在整个瞳孔深处,摧枯拉朽,亟待毁灭别人的同时,也毁灭别人……“汐儿……”
许是‘女’子的呼唤,真的有用,目光紧闭的连亦尘,渐渐有了意识,微不可闻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
“连大哥……你醒了……”
水‘波’‘荡’漾的眸底,刹时升腾起一缕欣喜若狂,安若溪语声哽咽‘激’‘荡’,手足无措。
“你没事吧?”
恍惚的眸子,凝着面前那张沾满泪水的容颜,连亦尘喃喃开口。
这虚弱温润的四个字,像一块前进巨石,狠狠将安若溪击中……他不顾自己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