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溪但觉耳畔轻飘飘的钻进那“下落不明,死生未卜”八个字,一笔一划,皆似淬了剧毒的利箭般,冲撞进她的鼓膜里,然后迅速的沿着耳蜗内的神经,飞窜到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将四肢百骸的温度,生生的从血液里挤逼出去,整个人如浸在千年不化的雪窖里,彻骨的冷意,一丝一丝的渗进心脏,冻成寒冬腊月里,垂在屋檐下的根根冰凌,僵硬而脆弱,轻轻一碰,便会碎落泥泞,化成一滩污水,断了,便再也接不起来……“他……杀了连大哥吗?”
安若溪不知道这飘渺恍惚的话音,是如何从她泡在黄连水里的嘴巴中逃逸出来的,那一个“杀”字,似平地里的一声惊雷,划破阴霾的天际,轰然在眼前炸开,白光似刃,血色如雾,惊心动魄。
目光淡淡,苏苑莛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嗓音悠然,开口道:
“其实这件事……也怪不得王爷出尔反尔,失信于你……王爷原本已将连亦尘囚禁在了地牢之中……只要他安安分分的留在那里……事成之后,王爷自会放了他,甚至封他个一官半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只可惜连侍卫显然并不领情……竟趁着大夫为他诊症的时候,逃了出去……他是皇上的人,又知道了王爷如此大的秘密……王爷如何能够放得过他?这才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
“格杀勿论……”
安若溪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千头万绪,脑海里不断回荡的却惟有一句“他骗了我……他骗了我……”锐如刀绞。
苏苑莛凝在嘴角的溶溶笑意,一点一点的加深,柔媚娇软的嗓音,如细盐飘飘洒洒在伤口上,有一种残酷的欢快:
“妹妹你也无需太过伤怀……虽说王爷派了影卫追杀连亦尘,但直追了两个时辰,才将他逼到了城外的一处悬崖峭壁前……听说眼见着在劫难逃,走投无路之下,那连亦尘惟有纵身一跃,自行跳下了那万丈深渊……王爷已然下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怕连亦尘是凶多吉少了……”
心,一丝一丝的剥裂,撕毁,零落破碎,如被人狠狠踩在脚下,践踏成泥,化为灰烬,永世不得超生……安若溪紧紧捂着胸口,可那些如同生生千刀万剐的惨痛,还是决了堤的潮水一般不断的漫延出来,止也止不住,将她整个人都尽数淹没在其中,五脏六腑的空气,被逼着迅速的逃逸出去,一呼一吸,都仿佛变成巨大的磨难,牵扯出无穷无尽的悲凉,生不如死。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这些事都告诉我?”
抬眸,安若溪望向面前那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却见她殷红似血的娇唇间,似陡然间听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般,如花笑靥,妖娆而残忍,如毒蛇吐着红信,爬在裸露的肌肤上,随时都会张开大口,狠狠咬你一下,不会立时毙命,只好整以暇的看着它的毒液,顺着你的血管,流遍全身,看着你垂死挣扎,一点一滴的痛至灭亡……“妹妹你这句话问得也太过可笑……难道你不想知道你交付身心的那个良人,撕去了一切轻怜密爱的表象,究竟有着怎样的真面目吗?”
“况且……这件事里的每个人……无论陆笼晴也好,连亦尘也罢……都跟妹妹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之所以陷入今天这样的境地,又多多少少是拜妹妹你所赐……难道你不应该知道真相吗?”
女子一把温软娇媚的嗓音,似浸在蜜中一般,如樱的檀口中,明明应该倾吐而出世间最美丽的话语,却偏偏字字如刀,句句似剑,将包裹在外的光鲜亮丽的糖衣,毫不留情的扯开,露出里面丑陋凄苦的内心,将人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再也无法从真相的泥潭中挣脱出来……如果真相如此惨烈,那她宁愿自私的一辈子也不要知道……可是,一切终究都是逃不过……安若溪的嘴角,缓缓绽开泠泠笑意,悲凉若水,一点一点的弥散开来,将整个身心都包围在其中,揉碎了,碾烂了,融化成蒸汽,消失在茫茫夜色里,无影无踪……将眼前女子的一切彷徨、痛苦、悲伤、绝望,尽收眸底,苏苑莛灿若宝石的瞳孔深处,倏然划过一道报复的快感,泛在娇嫩欲滴的唇瓣间,有如海棠泣血,妖艳而残酷,柔媚温软的嗓音,娇弱不胜凉风,徐徐吹拂在安若溪的耳畔,说的是:
“我知道妹妹你可能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王爷做这么多的事情,也都是为了夺回皇位,迫不得已的手段……不过无论妹妹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总算都帮了王爷许多忙……事成之后,想必王爷定不会亏待妹妹你的……”
只是,这轻巧妩媚的话声,还未来得及散尽,便被平地里倏然响起的一道嗓音,给毫不留情的截断,如利刃割裂丝绸,清冽凛然:
“住口……”
这熟悉到令人心碎的嗓音,似一柄生了锈的钝刀,狠狠剐在安若溪的鼓膜间,磨着体内的每一根神经,皮肉模糊,渗出一丝一丝的斑斑血迹,在眼前氤氲成层层叠叠的雾霭,集聚在眸底,胀痛难耐,仿若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满溢出来,滚落一地,再难捡拾……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姿,无论何时何地,都高贵似坠入凡间的九天神祗,那一张英朗冷毅的脸容,俊美一如雕刻完美的大理石,墨玉般的一双寒眸,波光潋滟,如幽深不见底的夜海,你永远不知道在平静若斯的表面,隐藏着怎样的暗流汹涌,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将你狠狠的卷进那些惊涛骇浪里,终至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