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溪望着面前那一张刀削斧砍般的俊朗脸容,他离得她如此之近,一伸手,就可以触的到,却又仿佛遥不可及,远隔千山万水,也许穷尽一生一世,她都无法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他的世界,太高太大,是她难以企及的一座山,一个海,一场梦,容不下卑微如她的存在……就像现在这样,她永远只能仰着头看他……而横在他与她之间的那道鸿沟,便是人世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利……说穿了,却不过“皇位”两个字……“是吗?拿回属于自己东西?淳于焉,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的东西,一定是属于某个人的……就像缘分,讲究天时地利……过了就是过了……有些失去,可以争取……但另一些,是不是真的值得拿‘性’命去搏?”
安若溪嗓音幽冽而飘忽,难以理解,不能置信,对她来说,人可以为着血缘之系、朋友之义、男‘女’之情,信念、承诺、自由,甚至仇恨等等很多东西,不顾生死,却绝不包括所谓的名利纷争、权位掠夺……眸‘色’微恍,但只刹那间,便已毫不留情的被摒弃,淳于焉双目如铁,似扎根于深土的一棵参天大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坚韧不拔……话声烈烈,有若金石相撞,冷越而清冽:
“沐凝汐……若你知道……这个皇位,淳于谦是如何从本王手中夺走的……你还会这么想吗?”
双瞳潋滟,如幽深不见底的漆黑夜海,暗流汹涌,掩盖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男人一把低沉的嗓音,似石头又平又硬,仿若在讲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般:
“当日他趁本王攻打邺城……弑父杀君,篡改遗诏……勾结外敌,困本王于邺城……整整三月,援军不发,水粮断绝,势要置本王于死地……至于这些年,明枪暗箭,更是不计其数……本王现在能够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这些,其中经历了几多艰险,不足为外人道也……”
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上,神‘色’淡淡,三言两语间,便已将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诉尽,那一句云淡风轻的“不足为外人道也”,似一根针一般,狠狠扎进安若溪的心底……历朝历代,为了皇位之争,多少肮脏污秽的手段,她想不到,也不敢想……一颗心,‘激’‘荡’如‘潮’的惟有一个念头……他一定受了很多很多苦……痛,似飞雪,茫茫然洒满整个身子,无边无际,无穷无尽,所牵所系的俱是眼前的男人……淳于焉迫着自己不去看‘女’子凝在他身上的眼眸,心硬如铁,容不得半分半毫的动摇。-..-双目若剑,‘精’光乍现,似转瞬之间,陡然决定了某件事情般,直直钉住对面的连亦尘,薄‘唇’微启,开口道:
“这些事情,连‘侍’卫你也是知道的吧?若果本王没有猜错,其中必定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对吗?”
如一块千斤巨石,从天而降,轰然砸入湖水之中,将那本就早已暗流汹涌的湖面,搅起大片大片惊涛骇‘浪’,涟漪层叠,‘波’‘荡’起伏,连绵不绝……安若溪下意识的望向面前的男子,但见他一双温润的眸子,兀自闪烁不定,似一直隐藏的不为人知的一件事,突然间没有预兆的被毫不留情的揭了开来,猝不及防间,便给人以重重一击……“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所做的一切,皆问心无愧……”
微微避开‘女’子的落在他身上的一双目光,双拳紧握,似竭力压制着某种‘激’‘荡’的情绪,连亦尘冷声开口道。
淳于焉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忽的扯开一抹泠泠的轻笑,仿佛陡然间记起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般,悠悠然开口道:
“问心无愧吗?不知宿大将军与宿夫人在天之灵……看到他们唯一的骨‘肉’,竟如此为仇人卖命……会是何感想?”
如青天白日里的一道惊雷,轰然在连亦尘的耳畔炸响,那“宿大将军与宿夫人”八个字,重如千钧,狠狠压在他的心头,将那埋藏的极深、业已结疤的伤口,再次毫不留情的撕裂,鲜血汩汩的涌出来,痛不‘欲’生,急于将他整个人都就此淹没……“你说什么?”
不过短短数语,却几乎用尽了连亦尘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皆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字字泣血,句句凝恨,淬了毒,裹着伤,‘揉’碎了,嚼烂了,利刃一样割在喉咙里,刺啦刺啦的将皮‘肉’扯下来,踩在脚底,狠狠践踏,永世不得超生……淳于焉仍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一把清冽的嗓音,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就如同在说着世间最司空见惯、无伤大雅的一件事情般,凉薄的‘唇’瓣,一开一合,徐徐往外倾吐着无关痛痒的字眼,说的是:
“难道本王说的不对吗?连亦尘……不,本王应该唤你宿亦尘才是……本王真的很为你可悲……这些年,你一直活在别人的利用之中,竟还不自觉……就连真正害死你爹娘的凶手是谁,都不知道……而且还一直自以为是的为虎作伥、认贼作父……”
“淳于焉……你把话说清楚……”
男人温润的一双眸子,此时此刻,如泛了血一般,赤红的‘艳’光,从瞳孔里不断的积聚、漫延、倾泻,那灼烈的恨意,仿佛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满溢出来,毁灭一切;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青筋暴‘露’,如蜿蜒的毒蛇,呼啸在血管之中,不堪一击,稍微一碰,便会爆裂而出:
“淳于焉……既然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现在怎么还有脸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