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颜师古火冒三丈:“小子竟敢妄言古之圣言?”
你居然说,古圣人们是编造谎言?
言庆冷冷一笑,“何为真实,何为妄言?”
“有史可查,自当真实。”
“那敢问先生,《尚书》有何凭证?三皇五帝事,谁又亲眼看见?口称尧舜禹汤,可在尚书以前,为何没有任何文字?若非口耳相传,这许多圣贤事,岂能为我等后人所知?如果按照先生所说的,那岂非是说,尧舜禹汤,都是编造出来吗?”
“啊,这个……”
颜师古嘴巴张了张,竟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这也就是一个正史和野史之间的区别,说不得谁对谁错。但若从颜师古这等史学大家来说,言庆的确是有错。而事实上,罗贯中一部《三国演义》,更是欺骗了无数后来人。这里面,也包括了郑言庆。如果言庆在这个问题上和颜师古纠缠,肯定是哑口无言。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把这话题,转移了一个方向。
三十六计中,这叫偷梁换柱。
作为后世的官场中人,这可是必修的一门功课。
“先生修史,为的是给后人以借鉴;小子编史,只是聊以自娱,先生有何苦为难小子呢?”
你是大人物,我不过是小虾米。
你擅长经史那是可以名留青史,我自己用史书里的事件编故事,不过是为了自娱自乐,根本是两码事嘛……
郑言庆和颜师古的一番交锋,只听得郑世安头昏脑胀。
言庆能读史了?
在古人而言,读史那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不是说你想读就可以读的。那需要足够的文学功底,还要有一定的思想,才能够去研读史书。普通人读史,根本不可能。
颜师古让郑言庆给带进了沟里,明知道他说的不对,可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人家都说了,他说的不是历史……
若要再追究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意思。
颜师古气得一挥袖子,冷冷道了一句:“竖子焉敢谈史?”
说完,他掉头就走。
可这一句话,却恼了郑言庆。
你不就是出身好了点嘛,如果你不是有个好祖父,好老爹,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言庆看着颜师古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先生且留步,小子还有一言。
小子曾听人说,上古时,有诸子百家之说。其中有一家,名为先生想必也读过汉书,当知其中有曰:流,盖出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之所造也。故刘歆所列九流十家,在其中。
孔圣人说过,小道,必有可观者焉?
先生既然也是圣人门生,何故独鄙子可以和先生打赌,就以这三国为本,先生可以修史,小子则遍以故事。但不知,世人愿受先生多,亦或是小子多呢?”
孔夫子后面还有一句:致远恐泥,是以君子弗为也。
只可惜,此时颜师古已经被言庆的话语给激怒了,甚至想不起来这后面还有一句。
他停下脚步,冷笑一声:“即如此,某何惧哉?”
我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我堂堂颜师古,还怕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吗?
可惜了,孙思邈入川了,杜如晦和张仲坚,不晓得跑到了哪里?
如果他们在,看你还敢这么嚣张?
可既然他们不在,那我也只好……
这年月只重声名不重人。我祖孙如今在洛阳举步维艰,只好那你颜师古来当垫脚石了。
郑言庆一咬牙,“我若输了,愿奉上人头。”
颜师古则说:“若我输了,就为你牵马缀镫,绕着洛阳游街三日。”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颜师古已经忘记了,眼前和他打赌的人,还是小孩子。也许,正是这小孩子的身份,令颜师古有点疏忽大意了。小孩子编造出来的东西,最多也就是偏偏小孩子罢了。
“言庆,你又是干什么啊!”
郑世安终于反应过来,顿足捶胸,连连责怪。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更可怕的是,郑言庆居然要以性命作赌注,如果他输了的话……
“颜先生,颜先生!”
郑世安连忙向颜师古追去,却被郑言庆死死的拉住了衣襟。
“你,你这孩子,简直是胆大妄为,怎可以做这样的赌注?你才多大的年纪,颜先生却是当今名士,就算是越国公对他,也称赞不已。你怎么能这样子,这样子……”
颜师古没有理睬郑世安,自顾自的走了。
郑言庆拼命拉住郑世安的衣襟,记得他连连顿足,到后来,竟是老泪横流,呜咽起来。
“言庆,咱们这就追上去,向颜先生赔礼。
咱不赌了,好不好?你若是输了,爷爷又该怎么办?爷爷就你这一个孙儿,你怎能……”
郑言庆心里暖洋洋的,拉着郑世安的手。
他的手,在郑世安的大手中,看上去小的可怜。
点起脚尖,用另一只手努力抹去郑世安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的泪痕。这世上,他也许还有不知是何人的生身父亲,还有如今不知所踪的亲舅舅。可从小到大,对他最亲,最好的人,却是眼前这个五体不全的老人。言庆的性子有点冷,却又是个感情深重的人。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来,只好轻轻擦去郑世安脸上的泪水。
“爷爷,你别担心,有赌未必会输。”
“你这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爷爷,您听我说。如今您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