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阿诺就带着她“入城”,推着一辆独轮板车,上面放着三只装袋幼蚁兽,皆如初生婴儿般大小,一侧还绑着姊姊还为他们准备的熟食。她虽不用出力推车,但说好这吆喝揽客归她莫属。
他们口中所谓的入城,也就是穿过一十分狭窄的山缝隙。这部族果真会利用地理优势,如此狭窄山缝,那些巨兽根本无法进入。难怪他们可如此悠哉活过千年。山缝尽头有人把守,防的该是别族同类而不是巨兽。他们与阿诺熟识,只瞧她一眼就予以通行。
她暗想,如今脸上疤痕化脓,委实不会惹人喜爱。这样也好,可省去诸多好奇眼光。
穿过山缝,他们步入石镇。来往行人也颇多,能披上粗布匹的似乎比披兽皮要高贵,当然也有披树皮杂草的。出门前姊姊倒是给她找到一件粗布匹,基本能遮体。阿诺随意找块空地,立起招牌“幼白蚁兽贱卖”,而后推她站到独轮车前,自己躺车尾闭目养神。
她人生地不熟,也不知如何吆喝。不过吃穿用都是人家的,总得想个法子给别人弄点补贴。正想着豁出去拉个观客,忽见一女子匆匆朝她走来,嘴里大呼:“阿诺!”
这惊呼如惊天雷,阿诺直接从车尾掉地,即刻爬起,堆笑道:“木鱼!”
那女子姿色一般,比姊姊略微清秀。她直接冲到木板车前嚷着:“你发誓给我抓的黑蚁兽呢?”
“上次出意外。你看看, 这白的其实也——”说着直指自己商品。
“去!抓到黑的再call我!”那女子气势逼人,说完甩都不甩他一眼,直接消失。
“阿诺!古林花呢?你上次发誓——”不久,另一女子朝他大嚷。
“上次命差点都——下次再采给你。来看看这白蚁——”
“下次再说吧!那边那家可是买一送一。”女子笑着转身。
“唉,做生意,哥我容易吗?!”阿诺看着自己布袋,哀叹一声。
此时她才留意周边摆摊卖白蚁兽的多出好几家。她笑着摇头,总算理解他为何要备用发誓血袋。除了卖蚁兽,可否卖其他?她环视周围,如果能卖些没人卖的,这日子怕会过得容易些?忽然远处高石墙里一个身影,不经意间跳入她的视线——她只能望见他上半身,却无法再移开视线。
“他是族长的贵客。”阿诺似乎注意到她神情异样,凑到她耳边悄悄道,“那里也是女巫族的禁地。”
“贵客?禁地?”她回望他,神情疑惑不解。
“回去再告诉你。”阿诺紧张四周望了望。
当她回头再望向高墙,那身影已消逝,如昙花一现,空留余香。
据阿诺而言,那是好些时日前的事。女巫族突然来了一对年轻人。男的受伤很重,女的伤得也不轻。他们似乎和族长是熟识,得以贵客相迎。之后女的不知踪影,男的常常出现在高墙之后,眺望远方,似等佳人回归。而那高墙之后,是无法造访之地。
那以后,她几乎天天随阿诺“进城”,却是冲着那个高墙内的身影而去。他总是在同一时辰出现,瞭望远方一个时辰即消失。她拼命想看清他面容,却只落得个影。她莫名为他忧郁。
忧郁成疾,她终于抵不过连日高热,躺于石床上无法起身。无论阿诺给她盖多少兽皮,她都觉得冷,一直不停地哆嗦。最后她脑中只残留一幅画面,高墙后那张藏于青丝间的倦容,忽然清晰可视。他紧锁双眉,唇瓣微张:
“小雨,离开这里……离开这里……”那声音,轻得让她心碎。
她惊跳起身,打翻姊姊手中清水。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阿诺高兴嚷道。姊姊不语,只轻擦泼散她一身的清水。
阿诺,帮我!她猛然看向他,眼里期望如火熊熊燃烧。她记得不多,却绝对不能舍弃他。
“我不能让你去冒险!”阿诺愣了半响,才明白她眼中含义。
她突然双膝跪地,不停地磕头,撞得石地“砰砰!”直响。
“女巫族凶残成性!恩公的人,我不能!”阿诺试着眼泪冲去山洞。她无力倒地,额间鲜血伴着泪珠,滑落!昨夜梦魇,他双眼为何如此忧郁和害怕。高墙之内,他守着谁?
“你,跟我来!”头顶突然传来姊姊的声音。
远古明月,透着淡淡忧伤。曾经谁入谁的梦?如今谁在谁的梦里舔伤?
“二叔,借你后院一用。”姊姊拉着她再次来到他们二叔的洞穴。那老头似乎一直未曾挪动,依然闷哼一声。姊姊也不多说,拉着她穿过深窄洞穴。
“抱紧我!”姊姊回头朝她低呼。
她从背后抱紧姊姊的腰,只听“呼——”地一声,姊姊直接跃身下山谷。她心提到喉头,如此粉身碎骨,断然不悔!
几欲撞到地面岩石,姊姊突然转身,如蜘蛛吐丝般,朝上空弹出一丝细线,紧扣山岩。细线柔韧坚固,借着缓拉之力,她们平稳落地。原来姊姊手臂上缠绕几层无色丝线,于肤色极其相似,不细看根本无法识别。细丝线似有生命般,待她们稳住身体,它们重新缠回她手臂,隐藏于肤色间。
姊姊提着她的腰,继续弹跳前行,似脚不沾地,眨眼功夫即到族长石堡垒外。如她所料,姊姊再次利用丝线跃上高墙。她心一阵紧张,未及加速,姊姊已把她扔进一石窟。这本就没有门窗——
此时她记得的,不过是古林那次相遇。那夜的火光如今夜一样昏暗,他熟悉的身影端坐于木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