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弘缩着脖子进去,还没走到中间,在门口就直接跪倒请安。君霖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知百草过去给他把脉。
“圣上,王爷并无大碍,只是受了寒,吃两服药便可。”知百草禀道,完全不顾文弘一直在对他使眼色,让他往严重了说。
君霖摆手,让他下去煎药,他趁机退下。
屋内没什么人伺候,连莫福也出去了。君霖坐在高台上,万年不变地批奏折。文弘跪在门边,不住地偷偷打量君霖的神色。君霖哪有什么神色,板着脸面无表情。
文弘心里没底,主动开口:“圣上,要不要臣给您倒杯茶?”
“你是奴才还是王爷?”
“……王爷。”文弘缩回脑袋不打算说话了。
过了约莫一刻钟,莫福推门进来,见文弘还跪在门边,挤眉弄眼示意文弘接过他手中的茶盏。
刚被君霖嘲讽,文弘哪里敢接,莫福以为文弘是放不下身份,直接将茶盏塞入文弘手中,开门出去了。
文弘打定主意不给君霖当奴才,就把漆盘轻轻放在跟前,继续跪着。
“你打算对着朕的茶盏跪多久?”君霖搁下笔,冷着脸问他。
文弘小声嘟囔:“臣又不好给您送上去,茶盏又没法自己飞过去。”
他一咬牙,站起来把漆盘端到龙案上,也不跪了,试图解释自己昨日的胆大包天的举止。
“臣一吃醉酒就会失态,还会胡言乱语,说些不找边际的话,那些并非臣的心里话,望圣上恕罪。”
君霖什么也没说,拿起了天子宝剑。
文弘立马蔫了,低头看脚尖:“臣知罪,臣对您不敬,请赐罪。”
君霖放下了宝剑。文弘还想说什么,君霖一个眼神扫过去,屋里又安静了。
“昨日你去见了郭家子弟?”
“是。臣想着,要接手郭家权势,就要从这些年少无知的人身上下手。”
“可有头绪?”君霖示意文弘将自己手里的茶吃了。文弘放下漆盘,掀开茶盖,一股姜水的刺鼻味扑面而来。他心里突地一暖,忙低头掩饰好,将茶吃了。
文弘抹抹嘴道:“臣呢看上一个人。”
“……谁?”君霖彻底合上奏折,神色不悦,“说出来,朕给你赐婚。”
“那倒不必。”文弘凑过去,低声道,“臣看上的不是女人,是个男人……”
在文弘说话的时候,君霖脑海里已经转过无数念头,不,倒也不是什么念头,只是一些奇怪的想法片段。
自古龙阳之风颇盛,达官贵人养几个娈/童也不是什么大事。君霖虽对于这些不甚在意,不过他也知道有人喜好这个。此刻他该大方说“男人也无妨,朕赏给你”,但这句话,他沉吟片刻,没有说出口。
文弘继续说:“是郭家子弟郭振瑞……”
这个人听张敬田提起过,与来他身边当差的郭董大的二子郭兴小极其要好。君霖莫名烦躁地想,既然与郭兴小交好,以后必不能留。
“的爹。”文弘又说。
君霖的烦躁忽的转化为怒气,很想拿镇纸砸文弘的脑袋。喜好龙阳之癖,已极为不雅,若喜好少年也罢,居然喜欢一个老头子。
“他的夫人是郭董大夫人的婢女,深得郭夫人的喜爱。要是能把这人拉拢过来,让他去骗郭家的田地,想来不是难事。”
原来是在为他做事,他多想了。君霖却更烦躁了。
这是文弘的第一件差事,文弘自然想让君霖看到他的能力。
但君霖并不觉得他能办好。
“郭家的田地铺子,大头还是归家里的管家、管家娘子手里握着,他们这些人一般都是签的死契,子子孙孙都是郭家的奴仆。这些人不会出卖主子。你说的那个郭振瑞的父亲,即便娶了郭董大夫人的婢女,想来手里握着的也是京中的铺子。”
文弘震惊地几乎要给君霖拍手:“您怎么知道是铺子?”还是京中的铺子。
“简单。亲戚再亲,也没有签了死契的奴仆让人放心,但脸面总是要给的。京中的铺子油水多,脸面是给了。又在自己眼皮底下,正好看着。”
“圣上英明。”
文弘打了两个喷嚏,又道:“也不只是铺子,他也管着几个庄子和几亩田地。”
“少数罢了。”君霖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文弘就跟在他身后走来走去。两人都在琢磨,想着怎么样把别人的家产揣进自己兜里。
“依朕看,与其从郭振瑞的爹下手,还不如从郭振瑞的娘下手。”
文弘困惑:“那是郭振瑞的继母。”
“如此更好,你且……”君霖转身,文弘刹不住脚,君霖的唇差一点就要碰到文弘的额头。
文弘觉得自己心跳声忽然变大,脸也突然烧的厉害。君霖一定是故意的,想要偷亲他,不过方法太笨拙了而已,这样有谁瞧不出君霖的用意呢?
他闭上了眼。亲吧,亲一口就要封他做宠臣。
有冰凉的手覆盖在了他的额头,冰得文弘一个哆嗦睁开眼,就见君霖皱着眉看他。
“额头不烫,怎么脸烧的这般厉害?”
文弘简直不知要拿这皇帝说什么好了。他后退一步,给自己的脸扇扇风,很快又脸颊就不再烫了。
“许是这屋里不通风,臣闷得脸红。”文弘自觉太不矜持。君霖喜欢他,他又不喜欢君霖,脸红也该君霖红才是。
他定了定神,将话题扯回正事上:“圣上到底有什么好主意。”
君霖勾手:“你靠近些,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