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了几日,期间拒绝了圣上赐浴三次,为了不给言官们落下抗旨不尊的把柄,文弘借着疙瘩,玩起了装死,对外号称重病在身。
他自己躲在床帐里吃吃喝喝,却让知百草在偏殿日夜不停地候着。
金陵王都快死了,皇帝怎么也得派个御医守在跟前。知百草仍旧倒霉地被派了过来,这几日,知百草不能迈出东明殿一步,吃的是馒头蘸盐,喝的是没煮过的生井水,睡的是连一层布兜没有的硬木板。
等文弘“活”过来了,知百草却快死了。
文弘认为知百草和君霖勾搭欺负他,他那小心眼,自然要报复。他的心要是再狠点,知百草的小命就不在了。
御医都是听君霖的,即便没了知百草,还会有别人。相比之下,知百草胆小畏缩的性子,他倒是挺喜欢。
留着知百草,除了这个理由,还有件事,让他下不去手。
这几日到了晚上,总也睡不安稳。大概是因为装病,白天无所事事睡的多,晚上睡不踏实,一听见风吹草动就醒,醒来后胡思乱想,春荣还有礼部小院那些人,以及君霖登基那日殉国的几个大臣。
他知道想这些,是自己吓自己,但就是控制不住。
他让负责小厨房的一个公公,晚上睡到他屋里来,就在榻上睡。再多点几盏油灯,屋里亮堂堂的,他才敢睡。
昨夜倒是在醒来时没乱想,可却在梦里梦见了春荣。
春荣跟那些大臣和礼部小院的人不一样,春荣的死,他也是凶手。
所以那些人尽管死的惨烈,他再震惊,也没害怕。可春荣让他心虚了,尽管他都没有见到春荣死时的模样。
或者如果他不是那么闲的话,也不会因为春荣的死而害怕。
为了不把自己吓死,文弘决定不继续“死”了,他要“活”过来。他一“活”过来,知百草终于得到解脱,让人给抬着出去了。
第二日圣上下旨,知百草为救治金陵王,衣不解带尽心尽力,且医术精湛,助金陵王起死回生,劳苦功高,封太医院副首,赏流光绸两匹。
对于金陵王活过来的消息,让一众巴不得文弘早点死透的人失望之极。这些人中,尤以一心想要在君霖手下钻营的旧朝臣子为甚。文弘一日在,君霖就信不过旧朝臣子,文弘的存在,妨碍了他们升官发财。
当然,也有臣服于君霖,却也希望文弘过得好的人在。
君霖在文弘装死的时候,一次也没来瞧过,只是刚开始下旨赐浴,说要为文弘治病,文弘装死不去。吹墨吹溪知道文弘是装死,君霖自然也知,却不说破,由他随意。
等文弘一“活”,君霖赐浴的圣旨立马又下来了。
“王爷,这次可不能不去。”吹溪皱眉道,“说句犯上的话,圣上脾气可不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您抗旨,已经让奴婢不敢想了。”
文弘捧着圣旨磨牙。就算君霖握着他的生死大权,那他也不想将他的脑袋拴在君霖的裤腰带上。
这跟他企图利用君霖的喜爱获得权势,并不冲突。他希望君霖喜欢他,但又不能动他,便宜让他一人全占。
不是他太天真,太卑鄙,而是君霖太任性,太无耻,竟然不顾身份,就……
“给我准备常服。”
吹溪吓一跳:“您不是想逃走吧?”
文弘心想,我要是逃走,哪敢告诉你,你个专门打小报告的!
“你让吹墨去回了圣上,说我之所以起死回生,是梦见了佛祖,佛祖说我是辅佐圣上的肱骨之臣,还不能死。我一醒来,就跟没病过一样,浑身轻松,四肢有力,果然是佛祖显灵救了我一命。我必须立刻去向佛祖还愿。”
文弘说的煞有介事,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皇帝再大,能大过佛祖去?
他换了衣裳,带着郭申什一溜烟出了皇宫。
吹溪忧心,和吹墨一起去承受君霖的怒气。等她二人战战兢兢将文弘抗旨的理由说了,君霖不怒反笑。
“你们回去后,在宫里散播他的话。”
两人不解抬头。
君霖勾唇,黑眸闪现精光,双眉像是两把利剑,逼得两人又低下了头。“别说他是什么肱骨之臣,只说他梦见佛祖,佛祖说他是将奴。”
吹溪不知什么是“将奴”,吹墨却知晓,身子猛地一颤,赶忙定住,伏在地上不敢再动。
如此,看来金陵王此生性命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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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国寺?”郭申什一头雾水地跟着文弘来到山下,将马托给茶馆的小二,跟着文弘步行往山上走。
郭申什见文弘神色焦急地爬山,劝道:“您大病初愈,能不能坐个马车?”好歹稍微有点病容啊!
这条山路是步行登山的小道,骑不得马,坐不了轿子,这时候换到大路还很方便,爬到山腰,就不好换路,也不容易租到轿子了。
让有心人瞧见在生死边缘的金陵王居然生龙活虎地爬山,回头集体参文弘一本,即便君霖有心护佑,恐怕文弘也会受些惩罚。
很多时候,他真是不明白这位王爷的想法。
按理说,那次在礼部小院,他听从江虚达的吩咐,以下犯上抱住了文弘,就该遭到这位王爷的厌恶才是,但文弘待他真是没得说,不但处罚了对他下药的春荣,还多次帮小吕子。
郭申什哪里知道,文弘想要爬山,是为了让自己累些,晚上睡得沉。他也不知道文弘跟吹溪说的梦见佛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