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崔婉的意思,在七王病愈之前,那边小厨房的人已经遣了出去,饮食皆由尚食局直接料理,是以派去的这十几个人需要在那边住一阵子。
几个小宫女闷头回房收拾要带过去的东西,都蔫耷耷的,大是懊恼自己方才说话太不小心。
而在她们离开尚食局之前,可留下、位晋八品的名册已经出来了。
同屋的人里只有苏子娴的名字出现在名册上,直接晋到正八品恭使,雪梨、蒋玉瑶、白霁都还没着落,连从八品的长使也没捞着。
好在这回的名册上只有十个人,屈指数算,还有四十二个员额可争。
到了正则宫,一行人里位份最高的女史沈氏向小厨房的管事女官询问了各样事宜,稳妥地交接了,就让几个小丫头先去睡,她们几个年长的先备第一顿宵夜。
仍是她们四人一个屋,苏子娴晋位落定,先前被崔婉斥责然后被指来正则宫的事也就不值一提,很快入睡。
另外三人,都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死活睡不着。
蒋玉瑶和白霁盘算怎么才能让崔婉帮自己说说话,雪梨则又开始想浣衣局那边的事,兴许该再去求一求?
到了半夜,听到蒋玉瑶下榻的声音,而后压声唤了句“阿霁”,又低语说了几句什么,两人一并穿上衣服出了屋。
雪梨趴在榻上,头压在枕头底下,努力入睡无果,也起来了:“子娴,子娴?”
她连唤了两声,苏子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干嘛?”
“手札借我看看?”她道。
苏子娴揉了揉眼睛,话都懒得说一句,把榻边放着的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包袱推给她。
两份手札对比着,不知不觉看到了晨光熹微。温习了四五道菜谱、又背了十余条食材料理上的规矩,刚泛起睡意打个哈欠……
该起床了。
被崔婉斥来的小宫女一共七人,除了苏子娴以外都没睡好。凉水洗一把脸提神,几人准时到了厨房,正是该开始备午膳的时候。
苏子娴拿起膳单一看,七王这午膳也太简单了……
简单得像是在浪费尚食局的人手。午膳一道白粥、两道酱菜、一份银丝卷、两个小炒,没了。
前三样里除了淘米能让她们做以外,就没有能让这些小宫女插手的步骤了。两个小炒一个是虾子玉兰片、一个是炒三鲜,七个人抢着去洗菜,被沈女史阴着张脸斥了回来。
“现在知道抢活做事了,若早规矩点,崔女史会发火?”
七人都低着头不敢吭声,乖乖挨骂。最后洗菜的事交给了雪梨和同为中使的白馨宜,苏子娴则被沈氏叫去打下手切菜——虽然是昨天刚晋的恭使,眼下分工上还是立刻显了高下,弄得六人更紧张了。
七王跟前的宦官张康在巳时末刻来传了膳,午时初刻,食盒拎了回来。
沈女史顺手打开一看,就苦笑出来:“殿下胃口不错?”
雪梨离得近,张望了一眼——三个银丝卷都吃了,粥碗也空着,虾子玉兰片和炒三鲜都没剩两口,只有酱菜剩着。
人脉不怕多,张康趁机套近乎,笑着作了个揖:“到底是您尚食局有本事。殿下说喜欢那道炒三鲜,晚上不妨再上一道。”
如此过了四天,每天、每一顿的膳单都很简单。这显然是太医嘱咐的,尚食局只能照做。
当中甚至有一回,七王抱怨“太素、不够吃”来着,沈氏听了感慨一句“七殿下正年轻气盛,吃这些哪里够呢?”
然后下顿还得按太医嘱咐继续素着。
第五天,太医可算说殿下基本病愈了、可以加些菜了。
第六天,殿下他却没怎么吃东西。
早膳一道粥两样包子三种点心端进去,撤回来时只有那枣糕动了一小块,几日下来已习惯于看七殿下“风卷残云”的一众宫女微觉讶异。
张康也有点皱眉头,想了想,只说:“许是殿下刚起,胃口还没打开。”
午膳一碗鲜肉馄饨、一份饼、三道菜。
撤回来,几个小宫女围着,认真数了数,告诉沈氏:“馄饨吃了两个,其他都没动。”
怪了。
到了备晚膳时,沈氏有点扛不住了。病初愈的人不好好吃东西怎么行?虚下来会病情反复的!
于是没理先写好的膳单,着人去跟张康打听,让问问是七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她们按着口味来备。
七王还真点了膳,烧明虾、糟溜鱼片、四喜丸子、清炒虾片……
都是荤菜,符合年轻男孩子的口味。
沈氏舒了口气,又加了两个素菜,一并送过去。
撤回来时居然还是没怎么动。这回众人就都紧张了,仔细一想更觉得奇怪:怎么病着的时候胃口不小,如今快病愈了反倒吃不进东西了?
不过暂未听太医说什么,七王跟前服侍的人也没显出过多的担忧。她们也姑且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且看看再说。
蒋玉瑶和白霁练刀工的动静太大,雪梨拉着苏子娴坐到院子里,点了个烛台放在案上,铺开手札,干自己的事。
“陛下的点心,甜口糖减半、咸口不变;淑妃喜八分糖点,不喜枣泥;丽妃皆十分糖,犹爱酥皮……”
雪梨背着背着就栽到了桌上,大呼“记不住”。这都是平日听女官们偶尔提起时一句句记下的,得知的时日也不短了,但就是怎么记都记不熟!
“哟,姑娘用功。”张康出现在身后,眯眼笑着一欠身,道,“有劳点两道宵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