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圣驾到了郢山。
泰半宫人都是头一夜时未停下歇息加急赶去的,以保证圣驾到时一切皆已收拾停当、不会出任何岔子。
给雪梨的感觉,便是这天从驿馆醒来之后……发现人和马车都少了大半。
郢山行宫是百余年前修的,初时规模就已不小,逐年又有新宫室建起,如今已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亭台楼阁皆有,又有山衬托,瞧着甚至比洛安城的皇宫还慑人。
不过洛安城的皇宫看起来更大气,雪梨这样觉得。
这行宫看起来像是一头蛰伏山中的巨兽,让人不敢接近;但洛安皇宫一眼望去就是周周正正,四散开来的气息彰显的是皇室威仪。
她和子娴还是一屋,收拾停当后子娴就歇着了,她按陈冀江的吩咐仍是先去陛下跟前“报个到”为好。
行宫中皇帝的寝殿叫清凉殿,是不是因为皇帝只在避暑纳凉时会来而取了这么个名字就不知道了,总之听上去简简单单的,要说听起来失身份吧……好像又并没有。
清凉殿不像紫宸殿修得那么“规整”,这里看起来更像一处园林,回廊小湖皆有。雪梨听说殿后的园子里其实还圈了一处温泉进去,要冬天来也是可以的。
走过回廊进了殿门,方觉出几丝威仪感来,殿中到底还是没少了气势。
皇帝也是刚到殿里不久,正随意地踱着步子活动筋骨。见雪梨进来,随口免了她的礼,手搭在她肩头一捏……
雪梨只觉一阵酸痛从肩头一直蔓延到整个后背!
皇帝一说:“路上颠簸,背都僵了,一会儿叫医女去给你捏捏。”
雪梨便告退回去了。过了会儿,医女敲开了房门,来帮她“松筋骨”。
松得她趴在榻上鬼哭狼嚎,是真的痛!又痛又痒!她想缩着点,医女还不让,听她喊成这样那医女也笑:“姑娘忍着点,这是筋骨僵得厉害,常捏捏就习惯了。”
雪梨泪盈于睫地趴着,心说才不要常捏呢……
刚被领到屋里正打算补觉的鱼香被她喊得睡不着,无奈地四处溜达,最后忍无可忍地去拱子娴,使劲往她手底下钻。子娴明白之后就用双手捂它的圆耳朵,鱼香乖乖地让她捂……
可还是睡不着!
然后雪梨就被鱼香哀怨地目光瞪得尽量放低声音了,子娴看了笑得忍不住,又是笑声又是喊声又是医女的劝声的,外头有人敲门敲了半天她们才听见。
“嘘。”子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强忍下笑意过去开门,外头的人让她一怔,“姑娘是……”
“是苏姑娘吧?我是安锦。”安锦剪水双瞳带着笑意,望望子娴,眨眼又道,“阮女官也住这儿是不是?”
苏子娴头一个反应就是拦着她不让进:阮女官正在那儿鬼哭狼嚎呢……丢人啊!
床榻上,雪梨艰难地开口:“请进……”
苏子娴让开道,安锦进去了,雪梨再度感慨她生得真是好看。
安锦今天穿的一袭齐胸襦裙不带任何花,素净的绸子上,干净的粉紫色在脚边最深,越往上越浅,胸口处一截已只剩白色,裙透处则压着和脚边一样的深色。上襦是奶白的,行动间能看到点暗纹。她转过头,眉心一缕桃红色花钿衬得面容妩媚,两抹浅淡的胭脂衬得玉肌愈白了。
安锦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案上,朝雪梨一福:“打扰女官了,我怕日后忙起来没空拜见。”
她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好像完全看不见雪梨正被医女捏肩按背。雪梨看出她这是想小坐一会儿说说话,自然不好让医女接着按,刚要请医女先行离开,苏子娴已拉着安锦的手笑道:“真不巧,陛下吩咐医女来给雪梨捏捏肩,怕她累着。咱也不好让人走不是?来,你坐,有话就说便是,不用见外。”
这也是个法子。
她拎着点心来见明显就是要结交一番的意思,太客气了反倒拒人千里之外。雪梨一听子娴这么说,也就没让医女走,医女也明白轻重,适当放缓了力度免得雪梨再叫得太惨烈。
子娴沏了茶端给安锦,二人一同在檀木桌边坐了,安锦先说了身份。她是今年采选时刚选进来的,被陛下赐到惠妃夫人身边当女史——这位份比子娴高,但比雪梨略低一点。
之后主要就是子娴陪着安锦聊了——雪梨也想搭话,但被捏得酸痛不断有点说不出来,而且这么趴着被捏还真挺舒服的,她都困了。
安锦说避暑随驾的宫人到底有限,惠妃夫人便让她在御前帮忙,这两三个月要一同做事了,劳雪梨和子娴多照应。
子娴就说行行行,好好好,咱年龄也相当,日后有话好说。
安锦又说她对御前的人和事都不熟,就认识她们两个,出了什么错还请她们多指点。
子娴又说行行行,好好好,咱年龄也相当,日后有话好说。
——小两刻聊下来,雪梨趴着听着,子娴好像始终都是这么一个意思,只不过把这句话用不同的方法说罢了。听不着同样的句子,但万变不离其宗,她听着觉得有点怪又说不出什么,就接着享受背后酸痛的舒适了。
直至医女给她捏完,安锦才随着医女一起告退了,雪梨再不说句话就不合适了,便告诉安锦若日后得空请她来喝茶。
这番待客挺顺利,二人一走,子娴阖上门,鱼香一看榻上可算空下来了,抬腿就往上跳,一脚实实在在地踩在雪梨背上……
“……鱼香!!!”刚撑□□身的雪梨惨叫着跌回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