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小镇里,大家最大的经济来源也不外乎捕鱼采珠,可这样的生活极不稳定,毕竟风雨天气都是多变的。比如今年冬日格外寒些,养珠蚌的便格外艰难。
这一日,即墨清回到小院,刚刚推开门便觉得茶香袅袅,与往常都有些不同。
说来,林镇虽是个小镇,镇里人却极其爱茶。他们将茶比作天,水比作地,壶比作父,炉比作母,一壶茶便将天地之情父母深恩饮了个尽。
在林镇里,便是连总角孩童都晓得,这些是万万忘不得的东西。
欢颜初初听了觉得有趣有理,于是也去与邻里学着泡茶,只是学了许久,依然只懂煮个水将茶叶冲开,却没有半分样子和道味。
而今日却有些不一样。
看来是个惊喜,即墨清这么想着,随即微微笑笑,正巧,我也要给你一个惊喜。
“你回来了?”
即墨清刚刚将风雪掩在门外,欢颜便捧了杯温茶递过来,而在他饮了之后,她满面期待:“怎么样,味道可还好?会不会有些凉了?不对,不对……你才从外边进来,外面那么冷,你喝这个会不会觉得有些烫?”
刚刚将杯子放回木桌上,即墨清的手里便被塞进来一个小小的暖手炉,那是她方才一直抱着的。在他回来之前,她就在家里抱着这个等他回来。
“不会,正好。”
听了他这句话,欢颜于是很是开心。
“是吗?这是我同孙大娘学的,是用松针煮的。我见你近来有些咳,而这个似乎可以增强抵抗寒疫的能力,也能镇心安神,便与她讨了些来。对了,你似乎也喜欢喝酒来着,听说松花酿的酒也好呐。孙大娘说,这后山有一片林子,里边有些松树,告诉我尽可以去那儿捡。”
说着,欢颜开始比划着,眉毛都飞起来:“说来,松树真是个好东西,松针可以煮茶,松花可以酿酒,松子可以炒着吃,松塔可以晒干了摆着看!真好真好……不如我们过几天买些种子,在这后边空的地方都种上松树,这样,等我们老了,就可以收获好多好多的东西。”
即墨清微微勾唇,眉眼里边是快要满出来的温柔。
他很喜欢她的这句话——等我们老了。
“都听你的。”
欢颜努努嘴,眼睛却弯着:“又是这句话。”
即墨清笑笑,不置可否。
他拢起她的手来:“我寻了个地方,是一处小书斋。听说那里的夫子染病,我便去试了一试,今天他们告诉我说,我过几日便可以去上任了。”
“啊,书斋?”欢颜一愣,“我幼时便觉得教书先生是个厉害的职,如今我的小师父也要去教书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特别自豪呢。”
即墨清失笑:“是吗?”
“当然了!”欢颜斩钉截铁地点头道,“我一个人的小师父,再过几日,便要成为许多孩子的先生了,怎么不厉害?”
“哦?”
外边是皑皑寒彻的冰雪天,堂内却暖和,角落里的火盆燃出微光,偶尔迸几点火星出来,劈啪声里是安静的热闹。
即墨清轻轻敲她的额头,眉目粲然:“可若我只想当你一个人的小师父呢?”
多年以后的他们再想起这段时光,都还是会不自觉带出个微笑来,仿佛见到了最美好的事物。如果命运可以完全地由自己来选择,就这么宁和平静,不与世争的过一辈子,哪怕只在这么一个小镇里做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也真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欢颜抿了抿唇,稍稍踮脚,学着他的样子轻敲了他的额头,动作亲昵,声音轻柔。
她说:“你本来就只是我一个人的小师父,除我之外才没有人这么叫你。”话音刚落,她又加了一句,“除我之外,你也不能让别人这么唤你,记住了么?”
除我之外,你不能让别人这么唤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还有从前你和我说过许多要我记得的东西,我都没有忘。你啊……放心罢。”